第26章 你是谁?(2/2)
头痛欲裂,林霜序不再勉强自己入睡,起身离开了卧房。
又下了雪,他没撑伞,只提着一盏灯来到了关押宋寄亭的房间。
为了贺云珵,他可以做恶人,但是宋廉大人之子,他到底于心不忍。
这些年,老师不准他提起父亲,不准他泄露身份。
于是他守口如瓶,几乎不与人来往结交。
身为逆党余孽,他当然不想牵连贺家。
可到底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既活着,也想要活个明白——
为何从他出生起,父亲便要将他藏匿在竹林中?
睿王之子的身份,即便私生,又何至于如此见不得人?
关于自己的一切,他想知道。
于是这些年,他暗中查探,因此获知了许多跟父亲有关的事。
其中就包括父亲的心腹——宋廉大人的冤案。
这便是为何,第一次听到宋寄亭名字的时候,他会觉得耳熟。
他脚步停在紧锁的门前,看门的侍卫朝他躬身,“少主。”
“他有交代什么吗?”
“回少主,没有。”
“开门。”
“是。”
侍卫打开了门,里头的宋寄亭被捆绑在木桩上,他是个读书人,未曾练过什么拳脚,被捆了大半宿,浑身上下酸痛不堪。
他脸上没了血色,疲累地垂着双眼,看见林霜序进来,有气无力道:“你当真不必浪费力气,我帮不了你们。”
林霜序放下手里的油灯,命人关上了门。
“我不是来拷问你的。”他平静道:“只是睡不着,来跟宋公子叙叙话。”
“找我叙话?”宋寄亭无奈一笑,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林霜序讲故事一般,娓娓道:“奉都城有位名士,擅作画,尤其擅画竹,我临摹过他不少作品,可惜天赋粗鄙,只能习到一点皮毛。”
他说着,徐徐将桌上的宣纸铺开,提笔沾墨,开始作画。
“那位名士曾说,画竹如画心,君子心当如竹,容载万物,外有谦卑之垂叶,内有不折之傲骨,不论身处多么恶劣的环境之中,心中要有坚守。”
他手腕施力,画出的竹节笔直苍劲,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幅不惧严寒之景。
画完,他提着宣纸走到宋寄亭面前,“宋公子出身名门,替我瞧瞧,这画能不能入眼?”
宋寄亭看着他手中的画,有些不可置信,眼中渐渐有了神。
笔画之间彰显风韵,全然是他父亲的复刻。
“这画?”
这幅寒竹他父亲最得意的一幅画作,可惜当年抄家的时候被官兵带走,如今早已不知下落。
“我仿得不好。”林霜序道:“不过,宋大人的真迹就收藏在我府中,公子若是愿意交林某这个朋友,我分文不取,物归原主。”
宋寄亭无力摇头,笑声苦涩,“我父亲已是身败名裂,我如今也到了这步田地,还留那沽名钓誉之物有何用?你不会觉得,你能用一幅画说动我吧?”
林霜序道:“我只是想让宋公子知道,若这世上还有你能信任的人,那人是我,不是司礼监的宦臣。”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不是谁,与你一样的草民罢了。”
“那所以呢,皇上都忌惮的人,你凭什么与他抗衡?”
林霜序深深呼吸,沉默片刻,忽而一笑。
“看来,你当真是对他用情至深,宁愿死,也不肯背弃他。”
“我没有!”宋寄亭无法克制厌恶的情绪,“你既了解过我父亲,便该知我家风,我即便落入尘泥,也不可能对那祸乱朝纲的阉人动情。”
回忆起昔日重重,疯狂的践踏,肆意的折辱,宋寄亭眼睛泛起狰狞的红。
“我比你更希望他死……”宋寄亭胸口艰难地起伏着,颤抖道:“可我没有办法,除了他,还有谁能保住我父亲性命……”
“你说什么?”
林霜序闻言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寄亭眼神麻木,不再言语,他知道林霜序听懂了。
他父亲,宋廉大人,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