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歧（2/2）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话音一落，办公室霎时又是一片安静，连翻书的声音都听不见。
孙丽霞看着似笑非笑的唐瑛，方形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犀利和不耐烦，可脸上还依旧是先前那副淡淡的表情：
“小唐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孙姐不清楚吗？”唐瑛扯了扯嘴角。
“我从来没有强迫谁做过什么，傅一雯总来办公室找我也是她自愿的，如果小唐老师不满意自己班的学生，应该跟学生本人谈，不应该来找我。”
“……”
一句话试出眼前人的态度，闻言，唐瑛眼里闪过一抹冷冽，知道跟这种人说再多也没用，唐瑛扯扯嘴角，给彼此都递了个台阶：
“刚才的话我就是随口说说，孙姐别放在心上。”
“……”
闻言，孙丽霞目光有一瞬的复杂，之后微乎其微地弯了一下唇角：
“怎么会，你们年轻人就是爱开玩笑。”
……
对话结束，文综办公室再一次恢复平静。
回到自己的办公位，唐瑛脸上笑意全无，她翻开卷子准备批作业，越批脸色越冷。
怎么会有像那个小胖妞那么没脑子的学生？动动嘴皮子几句好话就把她哄得找不着北了？真是傻到家了。
唐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听说12班班任顾婉君也是新来的老师，看她那样倒是像是个能办明白事的，可那人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找那个小胖妞聊？该不会怕得罪人就直接选择冷处理吧？
批卷的红笔稍一用力，直接划穿了卷子。
唐瑛越想越烦，干脆不想了，她才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蠢学生身上。
五分钟后。
刚批了几道选择题的政治卷子被晾在桌上，唐瑛拿着手机离开了文综办公室。
没一会，唐瑛敲响了语文办公室的门。
……
——
高二（12）班。
一整节英语课下来，陈璐和傅一雯没说过一句话。
事实上，本来傅一雯火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谁让她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白羊座呢，她前半节课之所以被气冒烟儿挂脸，主要是因为刚才被唐瑛阴阳怪气了一顿。
小组讨论时，傅一雯欲言又止好几次，对于她这个话痨来说，没人听她说话比有人跟她大吵一架还难受。
本来她都想硬着头皮借着问英语语法的理由主动跟陈璐开口破冰了，结果硬让某个记仇的天蝎座的冷脸给劝退了。
到底是心里还有怨气，再加上陈璐完全不搭理自己，直到小组讨论结束，傅一雯想说的话也没说出来。
……
至于陈璐是怎么想的呢。
生气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
而最重要的是，在顾婉君找傅一雯谈话之前，陈璐不想再因为孙丽霞的事和傅一雯吵架了。
……
——
英语课下课，傅一雯被一个传话的同学叫到了语文办公室。
直到第三节历史课上了一半、小组讨论的时候，傅一雯才回来。
知道是班任把人叫走谈话，历史老师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让傅一雯回座了。
与此同时，陈璐和江蓁蓁正在讨论历史大题。
看见傅一雯垂头丧气表情复杂地回座，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江蓁蓁试探着小声问了一句：
“傅小雯，班任找你说什么了？没事吧？”
“咱们学校怎么会有唐瑛那种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惹人讨厌的老师啊，烦人精！”
傅一雯声音不小，话里明显带着情绪。
话音一落，陈璐眉心渐渐拢紧，一旁的江蓁蓁吓得赶紧环视四周看有没有人听见，再次对着傅一雯开口时，声音轻到快听不见了：
“你小点声，小点声……”
“服了，多大个人了，还搞打小报告那一套，怎么着孙老师也算是她的前辈吧，她要是看我不顺眼就直接冲我来啊，干嘛非得扯孙老师下水啊！烦人精！”
傅一雯对唐瑛跟顾婉君“打小报告”的事大倒苦水，一旁陈璐越听脸色越冷，眼里渐渐酝酿出了一场暴风雪。
“傅一雯，你真是没救了。”
“我又怎么了！？”傅一雯眼睛瞪得溜圆，很明显她还在气头上。
江蓁蓁吓坏了，她一边留意历史老师的动向，一边拼命拉着两人，可到头来却谁也没拉住。
“你分不清好赖是吧，谁真的为你好，谁一心只想着使唤你，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看不清吗？唐瑛哪儿做错了？”
“你们到底要我说几遍，我去找孙老师那是我自愿的！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多管闲事！”
“你自愿可以，可孙丽霞作为老师，应该引导你做正确的事，而不是一直支使你干这干那耽误上课，顾老师都找你谈过了，你怎么还是拎不清状况？”
“行！你们都对，就我不对，行了吧！？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和顾婉君跟唐瑛都是一伙的，怎么着啊，就因为你现在比较喜欢顾婉君，所以就忘了孙老师之前教咱们的时候对咱们有多好了是吧！？”
“有多好？哪儿好？嘴上说得好吗？”
“陈璐！”
“怎么着！？”
“……”
窗外，狂风咆哮，暴雪下个不停，篮球场旁边的树枝眼看着就要被厚重的积雪压垮。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下地巡视的历史老师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这三人讨论的绝对不是历史题。
一分钟后，陈璐江蓁蓁傅一雯，三人一齐被罚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这节课。
……
接下来的几个课间，傅一雯没再去文综办公室。
在办公室谈话的时候，顾婉君给傅一雯规定了每天去文综办公室的次数和时间。
如果傅一雯还像以前那样，顾婉君就会撤掉她政治课代表的职位。
对傅一雯来说，比起找家长写罚写被罚站，撤掉政治课代表才是最严重的惩罚，她不得不遵守顾婉君给她的规定。
……
一天下来，陈璐和傅一雯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本来还指着江蓁蓁能从中调和调和，可她自己也被第一次罚站的复杂心情所影响。
更何况，陈璐和傅一雯都在气头上，谁又能劝得住呢？
……
——
晚自习放学。
下晚自习铃一打响，平日里三人之中收拾东西最慢的傅一雯，今晚最先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
这是上高中以来，陈璐第一次没听到那句爽朗响亮的“明天见”。
先前对傅一雯的生气和心疼，此时此刻发酵化作委屈和苦涩在心里翻腾蔓延，陈璐微乎其微地撇了撇嘴角，低头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
她最讨厌自己眼睛湿漉漉的时候。
比如说现在。
……
快速收拾完作业之后，陈璐调整了一下情绪，打算跟江蓁蓁说声再见，之后从班级后门走。
结果陈璐刚一擡头，就看见穿戴整齐的顾婉君站在班级前门门口，就那么一瞬不瞬地望着靠窗这个方向。
这人是在等自己吗？
……
视线交汇，顾婉君眼波柔软，莞尔一笑。
事实上，她下午就注意到了陈璐的不对劲。
上午听历史老师说陈璐江蓁蓁傅一雯小组讨论的时候不好好讨论历史题被罚站半节课，顾婉君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结果下午查监控的时候，顾婉君发现不管是哪节课的小组讨论，陈璐和傅一雯全程零交流，就算是在课间，两人也没有说过话。
果然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自己找陈璐了解情况，导致这两个孩子闹矛盾了？
顾婉君开始担心，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陈璐，于是就拖到了现在。
——
雪停了，风不止。
一出教学楼门，迎面而来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卷起的雪花抽在脸上又冷又疼，昏黄的路灯灯光下，所有人都裹紧了衣服，匆匆奔着学校大门方向赶。
由于风太大，回家这一路，顾婉君和陈璐都没机会说话。
玫瑰家园。
走到小区门禁附近时，戴着莫兰迪灰色手套的手在校服口袋里掏出门禁卡，陈璐准备上前开门。
裹挟着雪粒子的夜风贴着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刚走到门口，半眯着眼睛的陈璐一个没留神，脚底打滑，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走在身后的顾婉君察觉之后，她下意识伸手去拉对方。
几秒后，两人一起摔在了雪地上。
积雪厚实，再加上穿的衣服厚，摔一下并不疼。
两双长睫挂霜的眼睛对视了一眼，都没忍住笑。
先起身的陈璐伸手拉顾婉君起来，顾婉君起来之后下意识拍落陈璐身上的积雪，“没事吧？”
“没事。”
“我还想着拉你呢，结果一倒倒一双。”
顾婉君一边说一边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她十分自然地挽上陈璐的胳膊，拉着对方进小区：
“这天又冻耳朵又冻脸的，快走快走，马上到家啦。”
“……”
……
进单元门之后，一路快走回来的两个人呼吸都有些不均匀。
暖黄色的声控灯亮起，映照在墙上的两道身影相互依偎，几秒后交叠在一起。
“睫毛上好像有个毛毛，你闭上眼睛。”
顾婉君边说边擡手，闻言，陈璐也没多想，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冰凉柔软的指腹刮蹭过眼睑，陈璐整个人不自觉抖了一下。
单元门外的冷风无孔不入，吹得两颗心摇摇晃晃。
……
上楼时，顾婉君有意提到白天的事，果不其然，听到傅一雯的名字，陈璐的表情瞬间闪过一抹细微的变化。
“是因为我找你了解傅一雯的情况，所以你们才闹矛盾的吗？”
“不是。”陈璐摇摇头：“是我们自己没沟通好，跟老师你没关系。”
想到陈璐可能会这么回答，顾婉君想了想，之后换了个问法：
“是因为孙老师的事吗？”
“嗯。”
“你心疼担心傅一雯，但傅一雯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们意见不和，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了，所以吵架了？”
“……”
话音一落，顾婉君注意到陈璐微微睁大的眼睛。
看来自己猜对了。
……
从一楼到三楼，距离实在是有些短，顾婉君刚把话题展开，两人就走到家门口了。
“老师早点休息，晚安。”
陈璐点头告别，她单方面结束了刚刚展开的话题。
眼见小姑娘兴致缺缺，原本绕到嘴边的话硬是被顾婉君咽了回去，她笑着同样回了一句晚安。
……
到家之后，积压了一整天的疲惫逐渐显现出来。
顾婉君瘫坐在沙发上休息，脑海里却还在想刚才和陈璐的对话。
那孩子貌似心情不太好，估计还是因为白天和傅一雯的矛盾吧。
顾婉君下意识为陈璐担心，一直到洗完澡出来，桌上的手机振动个不停，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高二（12）班家长微信群里，大家都在发“某某某已安全到家”的群接龙，顾婉君随手翻了翻历史消息。
视线扫过一个个头像，当顾婉君发现消息滑到底都没看见那个纯蓝色的头像时，两道细眉渐渐拧在一起。
顾婉君把消息从头到尾翻了三遍，确认陈璐没有参与群接龙。
而距离她们两个到家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了。
顾婉君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她穿着拖鞋冲出家门，擡手敲响了对门301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