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鳄鱼的眼泪 01(2/2)
小女孩羞涩地埋下头,又擡起来,对贺美娜也吐了吐舌头。
贺美娜又两只手捏着面颊,做了个鬼脸。
小女孩也依样做了个鬼脸。
贺美娜笑了起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数片星星形状的磁石,放在手心,示意给小女孩看。有些磁石是相吸的,一靠近就啪地一声贴在一起;有些磁石是相斥的,一靠近便到处乱窜。
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贺美娜玩那些漂亮的磁石。车厢里人并不多,陆续有乘客上下,始终是半满且安静的状态。离公寓还有三站路的时候,却出了点小状况——车门即将关闭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桀笑声,一个精瘦的人影侧着身子冲了进来,重重地摔倒在车厢地板上。
贺美娜立刻闻到了一股很诡异亦很浓烈的味道。
她经常坐地铁,知道这是什么,不由得心里一惊;不及多想,车门关闭,地铁重新开动了。
那人似乎摔得重了点,起先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动作诡异地爬了起来。他挠了挠脏臭的长发,露出一张非人非鬼的脸庞,扭曲了手手脚脚,在车厢里跌跌撞撞地行进。乘客们似乎都有些呆怔,不知道为何光天化日就有人吸嗨成这样。
贺美娜素来厌恶大麻味道,低头从包内拿出一副一次性口罩戴上。
“贺小姐。”
身侧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她吃惊地转过头去——边明探身拿起座位上的电脑包和海报筒,在她身边坐下。
“别怕。我在。”
他说话时漫不经心地直视着前方,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乘客。贺美娜看了他的侧脸一眼,垂下眼帘,指了指电脑包外侧:“那里有口罩,你自己拿。”
“不用。谢谢。前面左转就到下一站了。我们换个车厢。”
瘾君子在车厢内来回走动,双目通红地四下扫视,口中时而念念有词,时而大吼一声。他夸张地挥舞着双臂,数次擦过乘客头顶;但谁也不敢与他有任何视线接触,生怕惹上麻烦。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贺美娜戴着口罩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恶臭;恰好这时地铁转过一个大弯,他重心不稳,摔倒在走道内,又滑出去数米,半天站不起来。
地铁很快进站停下。整个车厢的乘客都站了起来,避开瘫在地上的瘾君子,默默地开始转移;边明替贺美娜拿好随身物品,换了一个车厢。
换到空气清新,环境安全的下一节车厢,贺美娜松了一口气。
“你绊了他一下,对不对。”
“是的。贺小姐。”
“边明啊,Howoldareyou。”
“三十二。”
“不。这里howoldareyou的意思是,怎么老是你。”
她在和他开玩笑。看来心情有所好转。
他想了一下,道:“也可以说‘边明啊,haveyoubeenhere。’。”
贺美娜一愣,默念了一遍:“有你在这里。”
她笑了起来,将视线投向窗外:“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边明说笑话。虽然不好笑,但很难得。”
她语气轻松,心情不错。
那么——希望一切顺利。
等贺美娜再转过头来时,边明已经不见了,而她的电脑包和海报筒好好地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直至下了地铁,出了车站,往公寓走去的一路上她都再没有见到他。
但她知道,他就在附近,就在这里。
戚具宁穿着黑色樽领毛衣和牛仔裤,袖子挽至肘间,坐在餐桌前喝咖啡。
一盏顶灯投射出幽幽的光,映着他立体而深邃的五官,却显得整张脸格外地阴晴不定。
他十分清楚贺美娜的喜好。
第一喜欢白净,第二喜欢高大,第三喜欢俊俏。
虽然加州的阳光一年四季都很好,但他是不太容易晒黑的体质,哪怕晒红了一点,捂一捂就会立刻白回来。
至于身形,他有一米八五,体重常年保持在165磅左右,体脂率是11.5%。
至于相貌,更是天生丽质,无可挑剔。
她第一天就说过,她对他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大半源自这副好皮囊。
他对这种极度肤浅,极度易逝的爱从未如此厌恶,想要摆脱。
走廊上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钥匙插进门锁转动。门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后悔——如果她真的嫌弃了,那他怎么办?
“我回来了。”
他眼见着比之前黑了瘦了,还理了个最方便打理的平头——这就是贺美娜换好拖鞋,穿过玄关,看见戚具宁时的第一印象。
他这三个月一定过得很辛苦,否则不会疏于打理仪表。
贺美娜这样想着,油然而生的心疼多多少少冲淡了一些怨恨与不满。
戚具宁本来有些后悔不该故意糟蹋自己的外表令她失望;但是在看到贺美娜之后,那些幼稚的无聊的想法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脸色唰地就沉了下来。
他脱口而出:“你在搞什么鬼?”
看来内在一点没变。还是那个易爆易躁的戚具宁。
“怎么了。”
“你叫闻柏桢好好吃饭,你自己不吃吗。”
“我吃了。”
“你吃了?你吃了能是这副鬼样子?”他突然皱起眉头,“你过来。”
贺美娜犹豫了一下,弯下腰,将电脑包与海报筒放于一边,慢慢地朝他走过来。
因为今天要做海报展示,她穿的比较简单知性,外面是一件象牙白羊绒大衣,里面是湖水蓝真丝衬衫配上亚麻灰西装裤,还稍微地化了个淡妆。
戚具宁一把将贺美娜拉过来抱住,将头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
凉滑的织物里面是温软的身体。他真的太久没有抱过她了,都快忘了这种让他安心又痴迷的触感。
她比他离开之前更瘦了。背上只有薄薄一层皮肤,腰肢更是只有盈盈一握。
脸色也不好。
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脸色是会黄些。但现在并不是她的生理期。
难道她的经期还在紊乱么。
他将头埋在她胸口的样子很乖巧安静;贺美娜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一动,正想举起来去摸摸戚具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他突然擡起头来,眼神复杂。
“你身上怎么有大麻的味道。”
贺美娜拿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边明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他立刻会过意来,沉下脸道,“我只是叫他去接你,不是监视你。”
“我和他在地铁上遇到了一个瘾君子。”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真的不至于。我知道什么可以好奇,什么不可以。”
她完全地误会了他。
戚具宁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一团怒火直往上蹿。
他强忍住怒火,起身。
“去,补妆换衣服。跟我出去吃饭。”
“你还没吃?我来做吧——”
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贺美娜突然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饭了,一日三餐都在实验室楼下的餐厅解决。
家里除了咖啡和矿泉水,什么都没有。
“我要你做什么。你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多难吃吗。算了,别换衣服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