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鳄鱼的眼泪 06(1/2)
第75章鳄鱼的眼泪06
她能感觉他整个人都怔住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在慢慢收紧:“如果因为你的不配合搞砸了UNI-T,我要你全家陪葬。贺家的人,胡家的人,包括你那个小侄子,全都陪葬。”
“我手上有三种药物能造成猝死的假象。”她淡淡道,“要继续放狠话么。”
好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突然炸开;戚具宁突然松开手指。
灯光下,他的表情很精彩;她还在抖,但那是因为要忍住笑。
互相威胁之后她为什么会笑,他很明白。其实他也想笑——他们走到虚张声势这一步,难道不是可笑远远大于可悲。
他彻底地松开了她;她低着头,抠着手指,双肩耸动了好一会儿,再擡起头时,脸上已经一片平静。
“戚具宁。”
他没有说话。
“虽然当初不是你为我遮雨,但在波士顿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为我挡风遮雨。”
“这份情谊我现在还给你。”贺美娜道,“如果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可以配合。”
戚具宁冷冷道:“请你不要误解。我很想分手。我也不想和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在一起。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不仅不允许,还得恩恩爱爱地展示给旁人看。如果你已经迫不及待地通知了一些人,打算开展一段新恋情,你恐怕要把那些话收回去。或者告诉他们,你只是和我闹脾气。”
“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威胁陪葬的家人。”
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包括钱力达?”
“是的。”
“他呢。”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戚具宁满意之余又不免疑惑:“为什么?
无论他的问题是什么,她都无从回答。
“所以你需要我怎么做。”
戚具宁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转开视线。
“收拾行李。跟我去圣何塞。”
“我不可能放弃工作跟你去圣何塞。”
他轻蔑地一扬嘴角。
“DF中心给你多少工资,我出十倍。”
“我做不到。”
“每个周末边明接你去圣何塞。”
“不。”
“你这不是配合的态度。”
“如果我去圣何塞,呆在你身边,一定会穿帮。这是你想要的?”
戚具宁腾地起身。
“那你就待在这里。”
“待多久。”
他咬牙切齿:“闻柏桢的生日在七月。请耐心等待。”
也就是说从她的生日开始的这场戏,将结束于闻柏桢的生日。
“好。等这件事情结束,请取消我在维特鲁威的两年强制服务期。”
戚具宁冷笑一声:“这要看你的表现。”
“什么表现。”
“至少要做到女朋友的本分。”
“就像以前那样?”
“做不到?”
“做得到。那你呢。”
“我什么?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她想了想,道:“算了。”
她没有任何要求,他反而又开始怒气上腾,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摔上房门。等他再出来时,只有忠心的侍卫默默地站在客厅中央。
“人呢。”
边明用他很熟悉的平实语气汇报:“贺小姐说她周五晚上过来。”
戚具宁冷哼一声:“在外面颠沛流离,租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开一台破烂车上班下班,买菜做家务,和奇形怪状的人厮混,这就是她想要的波士顿郊区生活——最后还不是得回到我身边。”
“你这是折磨她,也折磨你自己。”
戚具宁错愕:“你教训我?”
他气急败坏,就像用尽诡计却只得到了一点点糖渣的小孩:“边明,你用什么身份教训我?”
边明心中叹息,遂不再出声。
边明没有谈过恋爱。师妹丁翘曾对他表示好感,但因为彼此工作的关系,一直未有发展。
他不知道双方应该履行一些怎样的义务,行使一些怎样的权利,才能将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持续下去。
而戚具宁和贺美娜这一对以前可能是,但现在绝不是,或者说自以为是一对模范恋人。
闻柏桢大方借出“彻丽”号,以便戚具宁在波士顿与圣何塞之间来回。美东和美西之间有三小时时差和五小时航行时间。从钟表上来看,从圣何塞回波士顿要八个小时,再从波士顿回圣何塞要三个小时——是不是很神奇。
更神奇的是,戚具宁在UNI-T项目上的决策力和全局观,一回到波士顿就荡然无存,变成一个乖戾,偏激,粗鲁的男人,与贺美娜的沟通也往往阴阳怪气,毫无风度。
“男朋友回家,女朋友难道不应该迎接么。”
“要不要铺上红毯,军乐队奏乐,小朋友献花?”
他冷哼一声。
周五下午,边明准时来接贺美娜去机场。
他递给她一副墨镜。
“谢谢。不用。”
“你会用得上。”
“彻丽”号像一只巨大的候鸟,静静地停在停机坪上。
在夹道欢送的机组成员面前,戴着墨镜,穿着飞行员夹克的戚具宁给了女友一个紧紧的拥抱:“亲爱的,想我了吗。”
“因为你,闻柏桢追加了五百万投资。”他执起她的手,送至唇边轻轻一吻,“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她亦温柔回应:“不客气。”
与机长告别,两人上车,摘下墨镜,彼此弹开,各自望着窗外飞驰的风景。
“不会说可以闭嘴。‘不客气’三个字像话吗。”他讥讽。
贺美娜仿佛没听见一般,对边明道:“谢谢你的墨镜。”
边明边开车边道:“不客气。”
戚具宁冷笑了一声,看着窗外:“谢谢二位的正确示范。”
边明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戴墨镜很好。
这样就没有人会从你的眼睛读出你的心思。
回到公寓,戚具宁脱下外套,朝贺美娜一扔,又开始行使男朋友的权利:“倒杯水来。”
她放好外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新请的女佣早已准备好一应食材,供他们玩家家酒游戏。
她拿出气泡水,斟出一杯,按他的喜好又放了三个柠檬冰球。
戚具宁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地升起;他接过贺美娜递来的冰水,并不急着喝,而是把玩着杯子。
“下毒了?”
“敢喝吗?”
戚具宁没有什么不敢。
他一饮而尽。
“做饭吧。”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女朋友不应该给男朋友做饭么。”
“我吃过了。你想吃什么。”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似笑非笑:“当然是你最拿手的,丝瓜面。”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过这点程度的折磨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杀伤力。
她接过空杯转身离开,他又在背后出声指示。
“下次记住——女朋友应该和男朋友一起吃晚饭。”
贺美娜是从善如流的性格。既然他要求,她便改进。无论是简单的丝瓜面,三明治,或者复杂一点的西式简餐,两菜一汤,他要求,她就做,有时他会帮忙,有时他会坐在流理台边处理一会儿工作,然后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默默地吃完。
吃过晚饭,一起收拾了碗筷,他们会看一部电影,或者读一会儿书。
无论是看电影还是读书,都是在那间布置温馨的起居室里,一人一张单人沙发。
在这里戚具宁不会抽烟,但会喝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沙发前的小圆几上放着一个他从圣何塞带来的家用智能监控系统。圆柱形的立体透明屏幕内图案不断变幻,一会是旋转的陀螺,一会儿是黑洞的漩涡,一会儿是从天而降的雪粒,一会儿是扑面而来的海浪。
贺美娜从书上边擡起眼睛:“这是什么?”
“智能管家,SuperHo。”戚具宁慢悠悠地回答,“一项聪明又恶心的发明。”
图案又变成了一只深邃的大眼,缓缓地眨动。
贺美娜眉头轻皱:“它在观察我。”
戚具宁拿着酒杯,看了一眼SuperHo,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少自作多情。”
读完书或者看完电影,他又有新花样。
“做爱吧。”他说,“女朋友不应该和男朋友一起睡么。”
明明喝的那点酒连微醺的程度都没有,却肆无忌惮地说着醉话:“毕竟我会让女孩子的初体验不那么辛苦。”
贺美娜起身,将书合上,插回书架:“三个人,有点挤。”
她缓缓拂过一册册书脊,仿佛在找一本睡前读物——1,2,3……她的手指在那本《鹅妈妈童话》上面停了一会儿;再转过身时,戚具宁已经知趣地离开了起居室。
感知到主人离开,圆几上的SuperHo也进入了睡眠状态。
鲜少使用智能家居的贺美娜突然想起了纪宥霖研发的机械狗Spot,于是好奇地弯下腰,看着一片漆黑的SuperHo——它也会读书,看电影,服从戚具宁的一切要求,对不对?如果加上手手脚脚,设定好程序,说不定还能斟茶倒水做饭做……
显示屏突然变作镜面,映出了她的倒影。
仿佛被看透了心事一般,她一怔,下意识地朝后一缩;但镜面上的贺美娜却没有震惊的表情或者动作,仍是微微笑着的;她疑心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再看,SuperHo又进入了睡眠状态。
她抿了抿嘴角,起身回房睡觉。
May-NaHo的程序也已经被设定好。明天,后天,她要完成从斟茶倒水开始,做饭,做糖水,陪伴看书,看电影,散步,逛超市,到送机结束的一系列的重复,然后进入下个周末,下下个周末的循环。
但她只是肉体凡胎,比不上一段写好的代码。SuperHo学习能力强大,出现错误重启即可,很快能重新回到轨道。而她疲累到了极点,痛苦到了极点,就不是吃一顿,睡一觉就能解决的问题。
当她第九次出现在“彻丽”号的机组成员面前,却没有戴墨镜时,戚具宁敏锐地感觉到她的不同,收起了他一以贯之的阴阳怪气。
“今天晚上吃什么。”
她答非所问。
“周日晚上吃意大利菜。”
所谓意大利菜,就是披萨。
“你会做披萨?”
之所以没有接机当天就大显身手,是因为面团需要放在冰箱上层,经过两次全天发酵。这应该是她做过时间最长,工艺最复杂的晚餐。
“刚学的。”她说,“我把材料都带来了。还有protol(步骤书)。”
戚具宁“啊”了一声:“普陀口。”
贺美娜擡头,讶异地瞄了他一眼。
从她的眼神他可以看出,她已经忘记了。她在一大张纸上详细记下那不勒斯和玛格利塔披萨的原料名称,奶酪种类,揉面手法,发酵时间,调料用量,烤箱温度,然后忘记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英译中。
“好。那我就等着吃你做的披萨。看看和我当年在斜塔下吃的有什么区别。”
虽然有详细步骤,她也看Marta做过多次,但整个制作过程还是磕磕碰碰,时有错漏。一会儿面团太硬,一会儿找不到搅拌器,一会儿饼皮粘在了桌上,一会儿烤箱温度不够——最后贺美娜还是在戚具宁回圣何塞之前,端上了铺着新鲜罗勒叶的那不勒斯披萨。
虽然外皮不够酥脆,内里不够柔软,所幸食材都是从Marta的菜园采摘而来,新鲜的口感抵消了其他不足。
“看来即使有详尽计划,也不一定会做出好吃的披萨。”
其他事情也是一样的道理。一开始都设计好了的人生,也会不可避免地走上一些弯路。
尤其是第一次的恋爱,第一份的工作,每一步都听说过也计划好了怎么做,最后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第一次算不错了。”戚具宁咬了一口披萨,道,“可以打90分。”
“你是说披萨?”
“不然?”
是啊,不然呢。
第一次做人女友,第一次参与新药研发,她又能得到一个怎样的分数。
“切一块留给边明。”
“好。”
“最近工作怎么样。”
“上周四大老板带我去听了新药中心本季度的小组汇报。”她垂下眼帘,淡淡道,“下周开始,我就从9062N87这个项目退出了,会去另外一个项目。”
戚具宁微微有些震惊:“为什么。”
“我一开始也没有想通,后来才明白——他们请富有经验的杜克团队来,就是为了9062N87能顺利进入临床前期。”
“而你对于一个成熟的团队来说,有点……多余?”
“看来是这样。”
“这可怎么办。除了男人,工作也有可能背叛你。”
“你说得对。”贺美娜道,“好像年纪越大,工作越久,越会发现能由自己掌握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虽然话题不怎么开胃,但他们还是几乎吃完了一整个披萨。
两人一起收拾厨房的时候,戚具宁说了这样一段话。
“没有什么不可替代。事实上当一个项目过于依赖个人能力,而不是运作体系的时候,它的不稳定性也会大大提高。你之于9062N87,我之于UNI-T,蒋毅之于万象,可以自我更叠才是项目的最优运作方式。这个道理虽然残忍,但想通了你会好过一点。”
“你说得对。”她将盘子放进洗碗机,“对了。我下个星期不会再来。”
她静静地发酵了一个周末,临告别时终于说出来了。
戚具宁知道她会来这么一出,也不着急,淡淡道:“不想和维特鲁威解约了?”
“随便。要强召我回去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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