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乌鸫的逑偶 12(2/2)
绝无可能。
她曾经和戚具宁暧昧过已经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至于和戚具宁同居过两年的女人,那一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她甚至能够想象出表姨夫暴跳如雷的模样——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戚具宁的女人纠缠?!
不过这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贺美娜嫁给别人,甚至回头和戚具宁结婚。
陷入一个无解的循环了,不是吗。
尚诗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刚才还心痛到想要尖叫,现在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中冒出一幕幕淫邪的画面。
这大概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吧。至少没有那么痛苦了,甚至还油生出一股微妙的遗憾——她也好想试一试。
尚诗韵补好妆,又深呼吸了几次,笑容标准,脚步轻盈地向包厢走去。准备进去上菜的服务生正好经过她身边,她朝旁边让开,又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刚推开,她就听见危从安的声音:“……要不,你把茶泼我身上?我保证不躲。”
她没听清贺美娜回答了什么;但很快,危从安笑了起来。
那种沉浸了全副身心,亲密又宠溺的笑声,是她从未听过的。
“我无聊?你在Schat里可不是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啊,美娜。”
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进去。尚诗韵忍不住朝内窥探,正好看到危从安握着贺美娜的手,而贺美娜挣脱开来。
他与她碰触的那只手没动,仍然空空地握着;另一只手则将电脑轻轻合上。
“不说那些了。先吃饭,好不好。”
尚诗韵太知道想要一个人时,互相推拉间的暧昧,哪怕只有片刻肌肤相贴也想保留得久一些,沉溺其中的感觉。
她一直认为,这种脆弱的,感性的情绪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危从安身上。
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她拢了拢长发,朝外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打给贺美娜。
电话很快接通,有些惊讶:“喂?”
“我先走了。合同我放在座位上了。明丰的底价是两千万。你自己心里有点数。今晚所有消费,包括饭后的余兴节目,全部由公司买单。结束了给我个电话就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尚诗韵冷笑一声。
“如果我哪里不舒服,贺博士你是有药还是有毒,可以帮我一劳永逸呢。新欢旧爱欢聚一堂这种场景只能出现在贺岁片里。何必大家难堪。”
贺美娜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只是把自己今天中午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不懂商业谈判。”
“你不需要谈判技巧。你的技巧——”拉长而稍嫌尖锐的声线似乎要在贺美娜脖子上绕几圈再拉紧,“在别处也未可知啊。”
贺美娜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来你是真不舒服。都开始说胡话了。”
“胡话?别装傻了。他对你有意思。你也知道他对你有意思。既然如此,让追求者把专利让出来,对你来说应该不难。他刚才对我可是绝情得很,怎么都不肯卖。”
贺美娜先是没有说话,然后道:“那还有必要谈下去吗。”
“当然。小小挫折你就放弃?你真以为三十六计,走为上着?古往今来,美人计才是最好用的。我这种旧爱是没戏了,但你这位新欢不是还没发力么?”尚诗韵冷笑道,“趁他现在喜欢你,紧张你,你就该抓住这个机会和他聊聊天,谈谈心。不管是扮乖巧也好,撒娇也好,示弱也好,发脾气也好,流两滴眼泪也好,应该能说服他把专利卖给明丰。除非——他也没那么爱你。”
她挂了电话,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等到了停车场,上了车,扶着方向盘,尚诗韵才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光秃秃的。
现在要回去扮演一个好妻子了。她去包里找结婚戒指;摸了半天,摸出来的却是那半包烟。
尚诗韵呆呆地看着那个烟盒,突然两只手用力地将它揉成一团,往窗外一扔。
是时候戒烟了。
贺美娜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怎么了。”
她想了一想,用很平静的语气告诉他:“公司有点急事,尚经理先走了。”
“场面话你学得很快。”危从安拿起餐巾,取下餐巾扣,语气很轻松,“这次她倒没有想多。”
贺美娜眉头轻皱;危从安看了她一眼,微垂了眼帘去拨弄那枚金色火焰造型的餐巾扣。贺美娜没有出声,看着餐巾扣在他灵活的指尖转来转去,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如同一小簇流火。
他说:“想问?想听?还是想知道?”
她说:“是你想说吧。”
怎么打起禅机来了。
危从安笑了笑,把餐巾扣放在一边。
“她讲了一个她朋友的故事。我陈述了自身的一些事实。”
“好了。不用再说了。”知道这些已经足够。贺美娜并不想就他们的旧事深入探讨,好像她很在意一样。事实上,她还在思索尚诗韵刚才说的话。
他擡眼看她:“和你有关的一些事实。”
贺美娜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故意暗示她。”
危从安铺开餐巾,深褐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一般:“你从进来就在故意回避我。”
贺美娜道:“你多虑了。”
他说:“你再这样回避下去,我会有无法撤回的非谨慎发言。”
贺美娜避开他灼灼的视线:“你说我冷若冰霜,你在Schat里也不是这种一言九顶的态度啊。”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松动。
所以工作,生活,网络,现实,正襟危坐,乃至于裸裎相见,他们都有着不一样的一面。不是伪装,也不是隐藏。
人类本来就是多维度的智慧生物。既有馋和欲,也有禅和遇。每个维度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用否认也不用抗拒。
“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的很多。不如从和我有关的传言开始?验证为真的我知道。验证为误的那些,我很想知道是什么。”
贺美娜想了想,道:“那不是可以在公开场合说的私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们现在是来谈公事的。”
“好。谈公事我也很高兴。看来我今天还不至于倒霉透顶。先是张家奇来帮忙了,然后有你送我开工利是,还陪我吃晚——”看她神情有些不耐,他立刻改口,“谈公事。”
危从安兴致勃勃地拿起餐叉:“我现在很饿。可不可以边谈边吃?”
开胃菜是搭配油醋汁的杂菜沙律。
紫色朝鲜蓟,白色草莓,粉红鲜虾,双色彩椒,多巴胺的色彩,仿佛打翻了春天的调色盘,鲜艳欲滴,令人食指大动。
他大快朵颐;她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不吃?我记得你爱吃虾。”
贺美娜从善如流地取下绿色芭蕉扇造型的餐巾扣,铺开餐巾,拿起餐叉,叉起一片草莓,又放下。
“我们是来谈工作的。不知道事情能不能谈成就吃吃喝喝,有种公器私用的感觉。”
危从安点头赞叹:“明丰的企业文化有口皆碑,真不是吹的。这么快就让员工有了归属感,使命感。这是维特鲁威急缺的东西。”
贺美娜略一沉吟,就这个话题开始和他聊天:“你怎么会去维特鲁威?”
“为了进万象董事会。”他很爽快地回答。
贺美娜疑惑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你吃点东西。我告诉你。”
贺美娜垂下眼帘,拣了只虾仁放进嘴里,默默咀嚼。
此情此景,让危从安想起那次在餐厅里,他们八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她站在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抱着一个碗,也是这样默默地吃着虾仁。
他柔声道:“你吃的太少了。再吃一点,好不好?”
贺美娜顺从地叉起一块朝鲜蓟,正要放进嘴里,顿了一顿,搁下:“我不喜欢朝鲜蓟的味道。”
也许下道菜会好吃一点。
Oakase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下道菜会是什么。
也许他真的会为她这位……“新欢”改变主意。
菜肴和话题总要有一样是她感兴趣的;吃饱和拿到专利总得有一样成功;否则这场应酬还有什么意义。
“可以说了吗。”想了想,她补充,“下道菜我多吃一点。”
危从安看了挑食的她一眼,用餐刀将一只虾拨到盘子中央。
“这是万象董事会的席位。”
然后将一颗白色草莓放在旁边:“这是万象总部的CIO。”
最后他放一片彩椒于盘沿:“这是维特鲁威的CEO。”
他认真得仿佛在作一幅世界名画。沾了酱汁的餐刀,在草莓,彩椒和虾之间画了两条线:“分别有两条路,可以通向万象董事会。
不用将规则讲得太细,贺美娜立刻明白:“从距离上来看,从CIO升上去会简单很多。”
“对。这条路很容易。所以蒋毅一定不会让我去。维特鲁威的CEO就不一样了。不起眼。很安全。”
“可是我听说你一开始申请的是CIO这个职位。”
“还记不记得你为了校花扑克牌的一席之位找我拉票。”
“记得。”
“和那差不多。我为了总部CIO的位置,也要到处去拉票。”
“需要表演才艺吗?”
危从安先是一愣,旋即想起自己当初故意要她跳舞才投她一票,不由得微笑:“需要。”
“什么才艺?”
“骑马,打高尔夫,驾驶游艇。”没想到陈朗那么年轻,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居然是打八段锦,“多可惜。如果他喜欢的是第十套广播体操,你就大仇得报。”
贺美娜没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危从安也笑着说下去:“才艺表演很有用。超过半数的董事们表现得很喜欢我。”
虽然带着笑容,但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贺美娜突然就想到他的那句批语——全世界都会来爱你疼你。
开开心心地接受就好。
“当和董事见过面的我看起来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会影响到马华礼上位时,”危从安点了点彩椒,“蒋毅就会把全副心思放在如何阻止我当上CIO,而忽略了马华礼一旦离开维特鲁威,这里还有一条路。”
“当他意识到被我耍了的时候,我已经——”
他把那块彩椒放进嘴里,微笑地看着贺美娜。
贺美娜听得入迷,脱口道:“好一招声东击西!”
其实总部的CIO从来都不是危从安的目标。就目前蒋毅的势力来说,谁在那个位置都必须成为他的傀儡,不如在维特鲁威来得自由。戚具迩和陈朗听他解释这个计划时都觉得非常精妙。但旁人的赞美完全比不上她此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双灵动的眼睛中流露出肯定和赞许。
他喝了口茶,探身越过餐桌,问她讨要奖赏:“有没有奖励。”
他突然的趋近,令贺美娜生了促狭之心,把沙拉盘往他那边推了推:“奖你把朝鲜蓟都吃完。”
她表现得略有些亲昵,他就趁势而上。
“你喂我,我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