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燕颔蓝 不要道歉(2/2)
既然无法正面对峙,那就以蔑视和划清界限反抗,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回击。
“他们”能否感受到,这种回击有无效果,对代澜而言无所谓。
她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坚持自己的路,问心无愧就好,当然有同学觉得她太过执拗,暗言过刚易折,但她宁可为自己坚持的事而奉献。
犟种期盼有一天可以有勇敢站出来呼喊的人出现。
只可惜太难了。
因为烂透了……
所以,别等了。
……
代澜目光空空,从被雾染上的窗沿回到何子游脸上,带着自嘲:“其实这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不是吗?提供人证,说明白奖章是被陈慧雪带走了,不是真丢,‘小偷’压根不存在,然后拿回奖章。”
“但我对这件事真的很恶心,”她谈着谈着,胸口像是淤着一团污泥,上下不得,坠着又重,每说一句话都要急急吸一口气。
“好像只需要随他们心情喜好,就可以仗着自己的权利,随意‘掠夺’、‘瓜分’别人的劳动成果……这一切都好恶心。”火气腾上喉间明明是燥,可代澜的衬衣却被汗水浸湿,黏着背,一冷一热锁住她。
“之后我让楚昀月告诉笑笑他们真相,问需不需要我和她对峙?得到的答案是,帮帮他们,拿回奖章……所以我有了理由。”
“又或者我本就不需要这个理由,也许还会发生其它事,最后我会站出来,攻击他们,攻击这些不公平的事。”
那只是一条导火索被递到她手里,她会冷眼点燃它。
但这阵冷眼“噗”地让自己笑出声,代澜视线穿透那扇窗,望见傍晚阴冷的雾封锁更远的风景,将她囚禁起来:“之后我发了那条朋友圈。”
“和爆料的人说的一样,我嘲讽,就是看不惯那些小人,忍了这么久,班费学分什么隐形的权利都归他们,现在连奖章都被抢走,给出这么可笑的理由搪塞,我要她把不属于她的东西还回来,给他们!”
“从前那些会牵扯乱七八糟的大事,我无法站出来,那现在这种还不还回来的小事,我还要坐视不管吗?”
“我做不到了。”
浑身都在颤抖,心脏分秒躁动在那股压抑之间格外清晰,代澜大段大段抒发自己的厌恶,她内心那阵狂涌烈火无法阻挡,也无法控制自己。
可是呢?!
做不到,所以做,可是呢?
……
一切如爆料的进度发展。
和苏恩怡楚昀月一起商量过文案,又给几位“证人”看过后,代澜正式发出朋友圈,可没想到,这份几人一起研究了近一个小时的文案,在五分钟后当即被陈慧雪以千字一一回应。
一说自己的确在办公室看见了代澜,但没有想到会被这样诬陷。
二提之前被2组怀疑方案已有矛盾,暗示被陷害。
三说自己拿奖章本不是义务只是帮忙,却被代澜指责不称职。
四重点回应自己没有偷班费改学分。
五是长篇小作文表示自己作为班干尽职尽责被伤透了心。
一群捧臭脚的、得过便宜的立即涌过来,说着什么“守护我们最好的班长”、“优秀班干”、“人品学习俱佳”、“心坏看什么都是坏的”……来哄这位被冤枉的“可怜人”,班群和朋友圈里好不热闹。
因为争端激动而发颤的手在键盘上疯狂敲下回击的字句,也没能在五分钟里建成一篇相同篇幅的文章,而就在这时,班群传来了陈慧雪要自杀的事。
辅导员张子君几乎在代澜看到消息的同时将微信电话拨了过来,忽略那些客套的话,张子君开门见山。
“澜澜,平心而论,慧雪这四年当班干兢兢业业,为咱们班奉献得已经够多了,这次因为奖章不见,她很自责,你不能为了以前和她有矛盾就这样说她不是吗?”
澜澜也是你能叫的?我和你很熟?
他的语气温柔有礼,在代澜耳里尽是装腔作势。
张子君最擅长表面要好,背后捅刀,看见领导就殷勤,普通同学微信有急事,他不回复,跑办公室一看,人正和长期围在工位旁的那几个班干还有社团社员社长畅聊呢。
“还有哦,关于改学分和偷班费,你有什么确切证据吗?有的话当初就应该和我反馈呀,你看现在闹得影响多不好,不过要是没有的话还是尽快把朋友圈删掉吧。”
“慧雪在家大吵大闹,很崩溃,家长都反馈到我这里来,在同学这边影响也很不好呀……虽然办公室没有监控,但是你也不能因为比赛的事这样诬陷1组的荣誉吧。”
耳朵听着对方“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代澜几次想反驳,可都硬生生被张子君无视,快要被憋出内伤,事后她想,自己怎么就不能厚点脸皮呢?
她又不是听不懂,张子君的油腻说教明面上谁也不偏袒,尽是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可实际上心都偏到南极了!
“老师,就事论事,我在办公室亲眼看见她拿走了奖章,这和她当不当班干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让1组签到各自领各自的,今天丢东西的事也不会发生。”
“陈慧雪发的那篇回应简直是避重就轻,她这么硬气怎么不在我质疑时正面直接发一句毒誓‘我没有拿奖章’,反而转移大家注意力,诬陷我说她不尽职尽责?”
她已尽量冷静克制,没在回应时将张子君自己和陈慧雪那些破事往他当面捅,想来还要夸自己一句留情面。
“小澜你……”张子君那让人肉酸的语气又来,代澜直接怼上:“还有,改学分和偷班费这些事情说起来太久远,我现在确实没有证据,但是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就算她否认,其他同学都记在心里。”
虽然说话都颤抖,但她把阵地守护得很好。
第一局,张子君无话可说,做出妥协,称自己会去再找陈慧雪了解情况。
挂断电话后,代澜立即在宿舍群里说明阶段性胜利,并且让苏恩怡和楚昀月联系关于改学分和偷班费的证人同学。
然而就在等待联系的同时,意外发生了——
在宿舍群一直沉默的黄韶忽然现身班群,并发送大段文字,不仅包含对陈慧雪如今境地的歉意,还称事情的真相其实是代澜拿走了奖章。
“……班长进了办公室看一圈没看见奖章就走了,但是我们发现了奖章,代澜就说她先把奖章收着,当时我觉得不妥,毕竟这些不止是班长一个人的东西,但是她说,谁让他们组之前偷我们的方案呢……”
之后与爆料基本无异。
……
“她为什么……?”何子游不解,“你们不是舍友吗?”
“是舍友啊……”刻板笑容印在脸颊上,荒唐中无奈,代澜至今想起这场闹剧都心痛如刀绞,“我要问她原因,她只说对不起,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再发些什么信息,传过去已经是红色感叹号了。”
“这是第一次背刺。”
笑容尽是荒芜。
“还有第二次?”似乎有雾往他们之间钻进来了,所以她才望见何子游眼底氤氲潮湿。
“嗯。”
……
她可以理解的,原本答应站出来的同学在看见黄韶的证词之后转变态度,表示害怕,不想闹得这么僵,即便放弃奖章也没关系,档案里可以有记录就可以了。
她可以理解的。
可是……
那夜代澜在床上躺着,怔怔盯着天花板好久。
原本坚固的堡垒忽然被抽空,余下满是灰烬散漫的空气,还有班群里大量对她的攻击,以及来自隔壁班,甚至其它年级,社团等等的……
“问候”。
她把这些称为“狗吠”。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捂着耳朵试图强制进入睡眠。
可惜还是到清晨鸟鸣时才累得睡着。
睡得不好,梦里很乱,辗转反侧,满头大汗,耳畔忽然传来母亲忽远忽近的呼唤。
“小澜、小澜……你在朋友圈发什么了?”还没睁开眼,睡意朦胧之时,耳畔隐约听见这句,代澜揉揉眼,母亲谈雪梅正皱着眉温声关心。
她大脑加载了会儿,其间听见大门开了,然后是父亲代敬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出现在谈雪梅身后,喘着气:“什么情况,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你发朋友圈说班长偷东西……”
什么啊……
张子君怎么还把他们找来?
厌烦充斥着身体各处,她才睡了不到三小时,睡眠不足加上眼下情形让代澜愈发焦躁,张子君到底为什么要把家长牵涉进来?这明明只是同学之间的纠纷。
她没回答父母的追问,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第一反应是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等待开机,输入密码。
微信页面,查看张子君留言。
“小澜呀,慧雪家长半夜一直打电话给我,说雪儿在家又哭又闹,指名你必须道歉,否则就告你诽谤,老师也很为难,要不然你就道个歉吧。”
张子君持续拨打她的微信电话,以及手机号码数次。
“实话实说,雪儿是有抑郁症的,这怕出人命啊……她家长紧张得不得了,说不道歉就搞你,学校这边也在尽力维护你……”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给她道歉,承认错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