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承风 “你真敢碰她!我废了你!”……(2/2)
云挽回过神,轻声说:“没有。”她只是不愿意提这件事。
连梁西岭也没有这样问过。
栾琛一直是个深沉而内敛的男人,像今天这样失态地追问,约莫还是头一次。
他很快就恢复清醒:“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一愣:“明天吗?”
他的眼眸在壁灯下显得很克制,如一潭明月,汹涌克制,而分外温柔:“不愿意见我吗?”
“不是。”她不习惯拒绝,“你都,不忙的吗?而且我现在情绪还好,其实不用太关照我。”
他眼睛下视:“可我不是为了关照。”
她瞳孔一缩。
他平静地看着她:“只是想看看你,从前,我没有这个机会,现在。”他停顿,“机会好像近在眼前了。”
他再次缓慢而清晰地请求:“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
最后云挽胡乱点了个头,将他送出门外,栾琛温声叮嘱她:“晚上早点睡,明天见。”
她连句礼节性的“晚安”也没有。
只说了句:“再见。”
关上了门。
云挽扶着门框,暗自平静喘息几口气,回过身,房间里已经遍布他存在的痕迹,他让助理送了很多东西来,也没有问过她需不需要。
他好像,比陆承风更加难缠。
陆承风暴烈。
他温柔。
而他的温柔仿若一张细密的网,每一寸恰到好处的体贴,都像是编织的丝线,将她悄无声息,裹紧在其中。
梁西岭也温柔。
只是梁西岭不太会说很多漂亮话,他的温柔是沉默,他的隐忍不发,耐心细致,他的心。
都埋在比海更深的地方。
不会像栾琛那样,曝露在天光下。
只是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其实不能回应他什么了。
他这样的男人也睿智。
大概是知道她会拒绝,所以从来不提感情上更进一步的事,让她连说清楚的余地,都没有。
云挽轻叹声气,按灭壁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将手机卡退了出来,不敢去看陆承风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房间里一旦只剩下她一个,陷入无边黑暗中,她想起他,还是难免会觉得难过。
他会注意到她离开了吗。
又或者其实,根本不在乎。
她走了,可能对他来说,也是松了口气,他今后想和谁在一起,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云挽心里闷得难受,将自己瑟缩成一团,埋进被子里。
很晚了,已经是夜里两点多,然而她睁着眼睛,却没有半分睡意。
她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时针不停地在走,她奇怪地记忆却在倒退。
想起他很多的好,也有很多的不好,脑海里快速浮现各种画面,又一一幻灭。
到最后留下来的,却是新婚那年在南昌,她跟着他在水榭等人,梨花一瞬间飘下来,他眼瞳漆黑,平静地对她说:“一转眼,你头发都白了。”
情绪突然汹涌地朝她反扑过来,洪水猛兽,她死死闭上眼睛,攥紧被褥的指节用力苍白。
眼泪却还是失控地流出来。
那晚她还是梦见了陆承风。
梦里,他好像微微俯身,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唇角溢出一丝极浓烈的笑意。
喁喁细语,寸寸温柔。
只是她睁眼梦醒,才恍然记起,她已经不是他妻子了。
那些梦里遗留的细节,触碰不到的他的那一面。
很快,他就会毫无保留地,交给下一个人。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大步往前。
揪着往昔记忆不肯放手的,自始至终,其实只有她一个而已。
*
那几天,她日子过得很平静,每天待在酒店里,尽管哪里都不能去,也会时常想起他,只是心情好了很多。
栾琛每天都会来看她。
她情绪低落,他大概是为了哄她,给她带了些福利院孩子的照片,也有他们的大合照。
他也给她带饭。
其实云挽吃酒店的餐食就可以,只是他不愿意:“闽南的菜,你可能吃不惯的,我家里有请私厨,做的都是苏南小菜,你尝尝看,可能胃口会好些。”
她确实吃不惯闽南的菜,最主要是她实在不能吃海鲜。这边很多菜的做法,她吃起来会觉得奇怪。
她纠结,栾琛也并不逼迫,只温和劝她:“总是吃不下饭,可怎么行,孩子会闹你的。”
他这样的男人真的很聪明,她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孩子,也喜欢小孩,他都看在眼里。知道劝她或许没用,提到孩子,她可能就会听。
云挽只得小声说:“谢谢。”接过筷子,小口小口吃起来。
可能确实是菜式的问题,她这两天胃口好了点,能吃满一碗,还能多喝碗汤了。
栾琛看着她把汤喝完,表情没变化,语调却有几分若有似无的高兴:“还想吃什么,我让家里师傅照着做。”
她其实不挑食的,只是怀孕了,胃口会格外敏感而已:“不用不用,谢谢你,这些家常菜就很好吃了。”
他淡淡嗯:“那我明天还来陪你吃。”
她微怔
“怎么了,不愿意见我了?”
云挽摇头:“我,我刚离婚不久,我觉得这样,有一点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
她说不上来,只是面对他,她始终没办法完全放松。
云挽不愿骗他,也不愿这样不清不楚,偏过身,细声细气地解释:“我知道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拖沓,很软弱,可是,我才和他分开,我真的没办法那么快投入一段新的……关系。”
他不声不响盯着她。
她难堪地继续:“我不想装糊涂,也不想平白无故接受你的好意,栾琛,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我现在,连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你想要的,我可能给不了你。”
他温和笑着打断:“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云挽瞳孔一缩,还是坚持着说完:“我不知道,可是不管那是什么,我可能都无能为力,我没法骗你。”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他垂睫,嗓音莫名地有阵淡淡的哑,“你什么都会告诉我的。”
她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磕巴了一下:“嗯。”
她眼眶蓦地发酸:“我们还像之前那样相处,可以吗?我回家之后,要先把宝宝生下来,我得照顾他,就还要找份工作,我真的没有精力再继续一段关系了。”
她也怕了。
没日没夜,暗无天日的等待,就像场荒唐的噩梦,梦里千种滋味,百般折磨,醒来后,什么都不能剩下。
他紧紧抿着唇,不发一声。
云挽怕自己说得太过,沉默片刻,紧张喊了声他名字:“对不起,要是你心里不舒服,你这些天给我准备的东西,我可以折价转给你的。”
她唇色发白,手腕不安地颤抖。
他低了低眼,伸手按住:“不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细软的手,“但是我想告诉你,你和他之间,可能也就是这样了。你走了这么多天,他没有找过你,也没有向谁打听过你。”
“你和我说的话,我接受,只是我也会心疼,我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他了,好不好。”
她眼圈红成一片:“我知道他不会找我。”
“嗯。”栾琛轻颔首,收回意味不明的眸光。他再次停顿片刻,视线深沉地锁住她,“我一会儿要去公司,走之前,我能……”
陡然间,手机提示音响起来。
他微怔,止住话头。
云挽也一愣,是她的手机,屏幕显示是奶奶,她放下筷子,接起来:“嗯?奶奶?”
梁奶奶语气有点焦急:“满满啊,你最近出什么事没有哇?”
云挽手指发颤,不确定她离婚的事,是不是漏出去了,家里连她结婚了都不知道,要是漏出去,她都没想好怎样解释。
她尽量平稳语气:“没有,怎么这么问?”
那头梁爷爷也在,老两口大概是低声讲了几句,她听见爷爷说:“你就照实问她。”
她心脏瞬间提起来。
然而又过了大半分钟,奶奶才重新接过电话:“满满啊,你别怪我们多问,其实我和你爷爷平时也不问你工作上的事的,就是,就是……”
她声音都哑了:“什么?”
梁奶奶唉一声,终于说:“你是不是最近工作不顺利啊?还是辞职不做了?你知不知道上次那个,送你回家的,你们领导,他昨天又来我们家里了。”
梁爷爷接话:“对,他问你人在不在家啊,我和你奶奶很奇怪啊,我说人不在沪城那边上班吗?他说真的假的,我就说我没骗人啊,你是没回来啊。”
她听见自己尾音颤抖:“然后呢?”
“然后他好像很失望,就走了。”梁爷爷停顿,“满满啊,你要是辞职不做也行,但是这个流程对不对啊?我和你奶奶也不懂,你们领导怎么会找不到你人啊?”
她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大口大口喘息也缓不过气。
她有瞬间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又解释不了,只好随便编个理由:“我,我就是想换个公司,你们别担心……”
门铃这时候响起来。
栾琛见她还在打电话,眼眸清澈而深邃地扫过来,轻声温和道:“我去开门?”
她仅仅捏着电话,胡乱点了个头。
他起身走到门口。
门铃声响得愈发急促,一声催着一声,声声刺耳划破耳膜,到后面放弃门铃,对着门板重重地拍起来。
栾琛皱了皱眉,锋利的眉心攒起沟横:“您找哪……”
门开了道缝隙,防盗链还未解,他话音未落,整个门就被猛地踹开,防盗链应声而落。
栾琛踉跄后退半步,还没等堪堪稳住身形,眼前劲风扫过,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鲜血四溢,他顾不得去擦,领子就被再度揪起,又是一拳。
金丝眼镜被打落在地,他温文的一张脸,满是血迹狰狞。
整个房间都仿佛陷入了熊熊烧天的烈火里,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一步步逼近,暴怒使他的脸扭曲变形,眼里腾腾煞气。
他好像是疯了,也好像三魂七魄齐齐俱灭,他如此暴戾地将人掀翻在地的样子,云挽闻所未闻。
她只是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时隔短短四日,重新炸响在她耳边:“你真敢碰她,你真的敢碰!我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