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知道 她难以移眼,难以逃脱。(2/2)
他没有来过她杂志社。
那次答应他,给他个机会,陆承风就总是往南京跑。
也不干什么。
一般都是在她家楼底下,她下班回来,看见他车在,会上去坐一会,和他说会儿话。
他没什么过分的要求,和她聊的,也都是很家常的事。她是个容易紧张的人,后来和他说话,却很少紧张了。
陆承风说:“我出国一周,得很长时间看不到你。”
“出国?”云挽微微发愣,“去哪里?”
“埃因霍温。”
“是去谈半导体吗?”
“嗯。”
云挽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不答,却弯了弯唇,眼瞳深邃迷人:“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回来?”
这怎么就扯到她身上去了。
云挽耳根微烫,小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似笑非笑:“还以为你关心我。”
他这么说,有点耍赖,她偏偏又不能说反话。
她转移话题:“我给你输一下我家地址吧,你导航过去。”
“不用。”陆承风看一眼触屏,“我记得那条路怎么走。”
她张了张唇。
然而眼见着他将车开去了四牌楼,云挽侧过脸,窗外街景没那么熟悉:“怎么绕路到这里来了?”
陆承风说:“这边新开了家甜品店,新品要提前两周订。我之前订了,现在去拿。”
他侧头看她一眼:“试试看好不好吃。”
云挽一愣,指尖在膝上微微收拢,又松开。车窗外,梧桐的阴影斑驳掠过她的眉眼。
这时节梧桐还没有繁茂,枝叶稀疏。
“新品?”她轻声问,嗓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甜食了?”
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我倒是不喜欢吃。”他顿了顿,“不过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我受邀去尝了一次,甜度刚好,你可能会喜欢。”
陆承风是不爱吃甜食的,家里每次做甜羹,他会尝一点,不做,也不会开口提。
云挽倒是很喜欢吃甜的,小时候不开心,梁西岭哄她,就会煮红豆沙,放很多糖。
绵密柔软,甜滋滋的。
有回陆承风喝酒,回了家倒头就睡,她给他喂过醒酒的药,正打算睡。
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喊她:“家里还有多的饭吗?”
她一怔:“你没吃吗?”
他表情难受:“一直在喝酒,什么都没吃。”
云挽很着急。
但是家里确实没东西吃了,她不知道他回来还要吃饭,她也没有留剩饭的习惯,每次都是做她恰好能吃完的量。
冰箱还有一块没吃完的蛋糕,是抹茶慕斯。
云挽说:“我给你煮面吧,你吃个这个垫一垫。”
她把蛋糕递到他唇边,陆承风意识还混沌,没看清就咬进嘴里。
接着眉头立刻皱起来,表情像是受刑。但他也没说,还是咽下去:“还行。”
后面她没敢再给他喂蛋糕。
那家店外表装潢挺小资的。
车缓缓停下,陆承风解开安全带:“你在车上等我吧。”
云挽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纸盒,系着深蓝色的缎带。
“这个口味是栗子的,不当季。”他坐回车里,“但是味道很好……尝尝?”
云挽犹豫了一会儿,接过。她低头解缎带,掀开盒盖,浓郁的栗子香混着淡淡的奶香飘散开来。
旁边有附赠的金属勺,她尝了一口。
的确是不甜,奶香不腻,还有些微微的酒香,后调是栗子本身的醇厚。
“挺好吃的。”她低声说,“我觉得崽崽应该挺喜欢这个。”
陆洵口味挺综合的,很爱吃甜品。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她擡眸,陆承风看着她,目光很深。
“那你带回家,和他一起吃。”他弯唇,移开眼,重新发动车子。
街灯一盏一盏亮起来,铺了一条细碎的光路。云挽把勺子放回去,包装系好放在膝上。
到楼下的时候,她说:“你想吃吗,要不我分一点你带走?”
陆承风说:“不用。”
然而她总觉得有点奇怪,纠结一会,还是说:“我可以给你切一小块,装在盘子里,然后……”
他笑一声:“你是不打算走了?”
她连忙涨红着脸去摸安全带:“没有,我要走的。”
她手忙脚乱。
他约莫看不下:“我来。”倾身过来替她解。
锁扣咔哒声脆响,被解开,云挽正要下车,他没动,圈拢的姿势把她困在座椅里。
路灯映到车厢,很昏黄,他垂睫看她一眼,便毫不犹豫低头吻在她唇角:“行了,现在吃过了,上楼去吧,有事你打我电话,我号码没换,还是之前那个,你应该记得的。”
他眼里带几分笑意,声音也哑了:“晚安,早点休息。”
“……”云挽轻轻咬唇,推开他就走了。
谁就记得他号码了?
*
她回到家,收拾衣物,杂志社团建也是这几天,和他时间隔的不远。其实要是他不出差,她也没时间见他。
云挽给梁西岭说了声,把崽崽给他带。
杂志社这回去的是福州,当地气温要比南京高一些,云挽行李箱装得不满,带的都是轻薄的衣服。
上飞机的时候,徐星萌和她一排,非常兴奋,小声说:“我还没去过南边呢,我听说福州海挺漂亮的,我想去拍照片。”
云挽笑了笑,没说什么。
地点没定下来之前,她也挺高兴。只不过后面知道是去福州,她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那地方离泉城太近了。
尽管她没有去过,然而想想它们靠的那么近,心里就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不是喜悦,但说伤心也不是,就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云挽一声不吭,望向窗外,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很久远的画面。
片刻后,睡意来袭,她望着窗外云层,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醒过来,飞机已经落地了。
她还是有点不清醒,拿了行李箱,就跟在大部队后面。公司叫了大巴来接,很快抵达宾馆。
云挽这回还是和徐星萌一间,时朗和小宋在隔壁,其余的同事也都在这一层。
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来的时候,整个福建沿海地区强降雨,出海有些危险。
主编看了眼天,惋惜道:“看来你们不凑巧,出海出不成了,乐趣少了一大半啊。”
徐星萌说:“真不能出去啊?”
她也就二十多岁,主编是年逾四十老男人了,看她跟看小孩似的:“你这话说的,知道危险还去,我带队压力也很大,要把你们平安送回去知不知道?”
徐星萌没话讲了。
小宋小声嘀咕:“也挺好的,起码不要上思想教育和干部培训课了。”
“谁说不要上?”主编拿行李的空隙看他一眼,“那是室内活动,又不影响,下雨只影响你们出去玩好吧?”
“那不就是出来纯找虐?”徐星萌崩溃了,“早知道不来了。”
她怨气滔天地回了房间,将行李箱打开收拾。
云挽觉得有点好笑,温声安慰她:“别这样,我们还是可以在城区玩的,下大雨只是不能出海了。”
“可是下雨什么都看不清了。”徐星萌哭丧着脸,“我还买了很漂亮的泳衣呢。”
云挽失笑:“那只能去酒店室内泳池了。”
收拾好东西,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去用餐,他们赶的晚上航班,落地时天已经黑了,用过晚饭之后,也只能回房间休息。
为了安慰徐星萌,云挽找酒店前台要了两副扑克,喊了时朗他们过来,打牌玩。
她以前不太会打,陆承风也没教过她。
后来是自己摸索着学会的。
打牌也算是交际场上常见的游戏了,她还挺想学的,尽管他很少带她出去见朋友。
再加上,他太忙了,总是在外面飞来飞去,对她好像也没多少耐心。因此,那时候虽然很想学,想以后和别的夫人太太那样,坐在他身边,替他发牌。
可总也没机会。
云挽打牌不激进,挺温和的,和时朗的风格差不多。
倒是徐星萌,估计是真气着了,和小宋斗红了眼,杀得你死我活。
最后一直闹到十二点都过了,他们还不肯停手。
时朗都无奈了,笑说:“见好就收吧。”
徐星萌不答应。
他又劝小宋:“人家是姑娘,你赢了两把,也差不多了,让让懂吗?”
小宋这才罢手,不服道:“不行,再来两把。”
“来就来!”
“你们是来了,人家不睡觉的吗?”时朗意有所指,下巴往云挽那一擡。
徐星萌大概也觉得有道理,正犹豫。
小宋说:“那要不去我跟时老师房间?隔壁佳佳姐估计也没睡,我喊上一起?”
“好啊好啊!”徐星萌兴奋了,喊云挽,“小挽,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
云挽心下无奈,笑笑:“不了,你们去吧,我把房卡给你,你回来刷卡,我先睡了。”
“好嘞好嘞。”
她把房卡递给她,徐星萌朝她挥挥手:“你早点休息哦。”
“嗯。”云挽朝她点了个头。
门被关上,房间一片安静。
街道两旁华灯蜿蜒,云挽真的觉得困了,将窗帘拉上,遮住光线,拿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就扑到了床上。
她迷迷糊糊卷着被子,然而还没有睡多久,手机响了一声。
云挽以为是崽崽发的消息。
半睁着眼摸出手机,划开来看了眼:【睡了?】
是短信。
她心里重重一跳,等擡头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都不晓得,他是从哪知道的她号码。
云挽回他:【才要睡,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的?】
他没答,反是说了另一句:【我挺想你的,你来看看我?】
云挽迟疑着盯着那条短信,左看右看,看了好几遍。
最后才道:【哪里看?】
电话拨了过来。
他在那头轻声一笑,笑意沙哑:“下楼看。”
云挽匆忙下床拉开窗帘。
电话未断。
福州夜色温柔,霓虹灯刺眼,她一眼望到街边那辆熟悉的车。
不再是越野,是她记忆里的银色宾利。
他倚靠车身,灰色风衣敞开,隐没在黑暗深处。他被路灯影子拉长,辨不清面目。
然而那道身影,清俊,沉默。
她几乎是产生了错觉,仿佛那种等待的影子,在哪里看过。她其实可以拒绝,毕竟已经这么晚,她可以佯装说要睡觉,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纠缠,会说:【好。】
可是她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令她觉得,她难以移眼,难以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