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强取豪夺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2/2)
“吴郡太守的势力蔓延整个吴郡,现在郡中人才急缺,而且此时京城直派钦差过来查案……”
“京中派的人是谁?”
约往前人越稀少,二人渐渐走到一处摊位前,看见有位婆婆在路边卖莲子和菱角之类的物什,辛宜当即停了下来。
“婆婆,来一斤嫩菱角。”
韦允安刚想回答,见辛宜要买菱角,思绪被岔开,索性揭过了这茬。
那婆婆见状,先是愣了一下,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风霜。默默拿荷叶给辛宜包了一斤。
“往常我是从没见过这东西的,我记得你那时来寻我时总给我带这些稀奇物什。”
辛宜用帕子擦干菱角,轻轻一咬,青绿的壳子便被咬开,粉白的脆菱角嫩嫩脆脆,清甜爽口,一时间她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韦允安看着她,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来,默默替她剥着青壳将菱米送到她的唇边。
二人在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混乱声。
“来人,把人带走!”一队官兵打扮的人气势汹汹的赶来,为守的兵头甚至一脚踢翻了方才那老妪的摊位。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官兵的训斥声,路人的议论声交错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大。
辛宜当即回头,这才发现方才那婆婆卖的菱角已经撒了一地。
有官兵看见她手中杯荷叶抱着的青菱角,当即迅速像她走来,擡手就夺过她手中的荷叶。
“敢问官爷,发生了何事?”韦允安当即挡在她身前,对上那官兵的视线。
“谁让你们买她的菱角的!”
“这?”辛宜和韦允安一时摸不着头脑。
“上面吩咐过,近来不能卖菱米鱼虾之类的物什。整个淮兴街就这婆子硬气,顶风作案。”
“这!”辛宜听吧一时瞠目结舌。
“抱歉,官爷,在下和内子初来吴县,暂不清楚县中事务,多有得罪,还望官爷明示。”韦允安将作揖赔礼道。
“呵呵,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吃了这菱角赶紧去沣鸣寺讨些他们的井水,别慢了毒发就不好了!”
“多谢官爷!”说罢,韦允安也顾不得什么,当即拉着辛宜,匆匆去了沣鸣寺。
“安郎,慢着!不打紧的,我们先回去看看阿澈,我怕她现在醒了见不到我们会哭的。”辛宜喘息道。
“门锁了吗?”男人神情认真地只问了一句。
“锁……锁了……”辛宜回忆道。
而后他便不再言语,雇了辆马车迅速带着辛宜前往震泽旁的沣鸣寺。
……
沣鸣寺。
“泉水?”小沙弥见一对夫妇匆匆而来,赶着讨泉水,被问的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说得是水患的事吧?”路过的一位蓝衣少年道。
“哦?就是前段时间震泽决堤,我记得淹了好多地方,有的地方水下生了瘴气呢。”
“好些人吃了水里的鱼虾菱米,都中毒了。”小沙弥道。
“不是水下的瘴气,而是有人投毒!”少年反驳道。
“所以,那婆婆卖的菱角是有毒的?”辛宜当下反应过来,不由得秀眉紧蹙。
她知晓吴县的水深,也没想到会这般深,发了洪水还不止,竟然还往水里投毒,这得是有多丧心病狂。
“不过也不是大问题,还好我们先生在这儿,之前他制好的药还有些,你煎过喝下,应该不会有事。”少年道。
“那个……还是得让先生把把脉,我不知你中毒多深……”那少年看着辛宜,脸庞微红。
“你们先生当下在何处?”韦允安问道。
“先生在震泽边垂钓,不知道还有多久会回来。”少年道。
“不如我先煎了药令尊夫人服下?”
等着那少年焦药,辛宜忽地觉得时间过变得越发漫长。
“不知道还要多久,阿澈醒来会不会害怕……”
“都怪我,若是我不想吃菱角,也就不会有这事了。”辛宜自责道。
“不怪你,绾绾,谁也不会想到路边卖的菱角会有毒。”韦允安道。
“我看还要等好一会儿,要不你回去看看阿澈,或者安郎你将她接到这来?”
想起孩子,辛宜愈发自责,她自顾着自己过去找韦允安,直接将阿澈锁进了房内。
“屋内还有那么多棱角尖锐的地方,阿澈会不会磕到头!下回我再也不会将她一个人落在家中了。”
辛宜自言自语,说起后一句话时,忽地肩膀猛颤,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绾绾,你怎么哭了?”见她情绪异样,韦允安登时紧张起来。
“没事,我放心不下阿澈。”她擡袖默默擦干了眼泪,擡眼怔怔地看着韦允安。
“安郎,你把阿澈带过来好不好,别留她一个人在那儿。”
“房内没点灯,屋里太黑她会害怕的。”
“都怪我,我不该把阿澈一个孩子锁在家里。”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脸颊。
“好,绾绾别哭,我这就回去看看阿澈。”韦允安轻轻抚这她的后背,拿起帕子拭去辛宜脸庞的泪水,耐心安慰道。
“绾绾,我回去的话,你一个人不会有事吧?”韦允安试探问道。
他无法忘记,五年前遇见绾绾时,她有多么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知晓她经历过一些异常痛苦的事情。她不说,他也不会问。
终有一天,她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他。
她摇了摇头,情绪平稳了几分道,“我就在这等着安郎和阿澈,你们不来,我不会离开的。”
再三确保过辛宜无恙,又给方才煎药的少年塞了二钱银子,韦允安这才肯放心离去。
辛宜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收回视线。
寺院的洞门后,刺金暗纹的锦袍在转角处划过一道黑影,乌黑的皂靴猛地顿住。
男人的双目因长久未经安眠而干涩泛红,近乎能滴出血来。他眯起狭长的凤眸,死死盯着不远处正愣神看向这边的女子。
紧接着,熟悉的悸痛从心底迅速蔓延额头,季桓眉头紧拧,习惯性的准备握上腰间的剑柄。
剑柄倒没握住,季桓神情不耐的扶着额角,被头痛几经折磨这才猛然想起他今日未佩戴凝钧剑。
“主上,您怎么了?”见季桓神情忍耐又克制,担心他发病,钟栎问道。
阵痛稍稍减缓,季桓再擡眸时却发现,不远处的走廊前,哪还有什么女子。
“无事。”他擡手制止了钟栎的帮助,沉声道:“郗和现下在何处?”
眼下梦魇的症状越发严重,导致他今日在佛寺中都能看见辛氏的幻像,正如在梦中的一般,辛氏依旧是双目无神的看着他。
与幻像伴生的就是他的心悸与头痛。此时来寻郗和,便是要对症下药。
就算郗和治不了梦魇,那也一定能解决他的心悸与头痛的折磨。
“刚派出去的人过来回禀,郗大夫去震泽边上垂钓去了。”钟栎道。
“派人将他请回来。”季桓说罢,径直去了寺中厢房休憩。
安神香在室内袅袅升起,男人惺忪的眼皮不停颤动,最后仍是不出意外的再次被梦魇惊醒。
方才辛氏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掐着他的脖颈,怒瞪双眸问他为何抛弃她。
季桓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发颤,泛红的眼角在此刻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他忽地将梦境与今日在寺中看到辛氏的幻像的事联系起来,在心中细细对比。
这也不是他头回在白日里见到幻像了。
往常辛氏都是披头散发,一身是血,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看着他。而今日,幻像中的辛氏确是一身湖蓝衣裙,梳着妇人发髻,也没有往日梦里那般满身是血。
似乎,今日的幻像中,辛氏多了几分平静与淡然。
她怎么不怨?不是怪他抛弃了她吗?
梦中的辛氏之所以满身是血,形容枯槁,也正是过去他知晓外界所说的辛氏惨死之事。
而今日,幻像中的那般模样的辛氏,又是如何而来?总不能说辛氏死而复生,也来到扬州吴郡沣鸣寺?
一切似乎越来越荒唐。可疑惑的种子一旦播种,便会不停的生根抽芽,疯狂滋长。
他忽地吩咐门外的钟栎道:
“来人,速速去调及郡兵,封锁沣鸣寺周边的所有街巷,只进不出。”
“喏。”钟栎虽然疑惑,可到底也不敢质疑主上的安排。
“主上,郗先生回来了。”
季桓也不再做耽搁,旋即起身去了郗和的住处。
……
见外面天气酷热,小沙弥将辛宜带到了寺内的厢房避暑。
很快,不久前遇到的蓝衣少年也端着一碗浅褐色的汤药过来。
“当初震泽旁的百姓就误饮过被投毒的水。那时先生每日里要接诊的病人足足能绕沣鸣寺两三圈呢。”
“后来先生怕后续再有百姓误饮,就提前配制好了一大批药,熬成茶水放在寺前供百姓饮用。”
“渐渐外面就传成了沣鸣寺的泉水有奇效,能治百病。”少年笑道。
“竟是这般来的。”辛宜当即接过药服下,同少年说话。
“那你们先生还真是妙手回春,想必在这一带也颇受百姓爱戴吧?”
“那可不,我们先生师从当世神医顾道生,而且先生本家也代代行医。”
“先生如闲云野鹤,最不喜束缚,曾经的小皇帝就是现在的邑川王征辟贤才医者,清河太守推荐我们先生,先生都没有去呢。”少年道。
“你们先生是清河人!”辛宜陡然诧异道。
“我也不知,反正先生曾在清河待过一段时间。”
此刻辛宜的内心忽地风起云涌,平息的心湖再次浪潮翻涌。清河,邺城,冀州,以及那个人……于她而言似乎过去了太久太久。
没想到时隔多年,听起那些事,她还是会忍不住心慌颤栗。
清河的人那么多,不一定会是她认识的那些人,辛宜默默安慰着自己道。
“时候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先生回来没有,等她替你诊了脉,你也能和你夫君离开了。”
与此同时,郗和看着不请自来的男人,忍不住眉头皱眉嘲讽道:
“上回不还是将我赶走了?怎么,这回用到我就,就亲自来了?”
“我是那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嘛?”
“说完了?”季桓面无表情地问道。
此等平静的反应几乎令郗和一拳打在棉花上,此刻他又气又无奈地笑道:
“季行初,时隔多年,你依旧如此不近人情。”
“谁叫我欠着你人情呢,真是活该我郗和搁在受气!”
幼年在洛阳时他们是年少好友,后来胡人入境,混乱中他与家人走散。
阴差阳错中,他又遇见了季桓,随季桓几经周折数月才回了清河。可以说,当初要是没有季桓,他早已死在胡人的铁骑下。
只那时,季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他变得寡言少语,冷漠凉薄,甚至回到清河以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恼怒的同时,郗和也有些理解他的不易。他与季桓不同,他是混乱中和家人走散,回到清河后他的家人无一不珍惜他爱护他。
而季桓则没他这般幸运了。未经人苦,莫劝人善,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但如今,若真要治他的病,少不得得让他真正直视自己的内心,解铃还是系铃人啊。
“这确实已经不是一般的症状了,而是你的心病,季行初。”郗和皱眉道。
“想必你之前也用过很多药物,治疗心悸,头痛,可不也都是无甚作用吗?”
“我能开得,也不过这些药物。故而,还是要从根源上求解,真正令你梦魇的到底是何原因?”
“你为何不肯正视你的心呢?”
正视他的心?无外乎就是承认了是他抛弃了辛氏?可事实果真如此吗?辛氏本可以离开的,为何一定要回去拿那般涧素琴?难道辛氏没有她见不得人的目的?
季桓忽地扯出一丝冷笑来,当即掠过郗和的建议,开口道:
“那若是用五石散呢?”
“不可,五石散会慢慢消蚀你的身体,恐怕时间长了,你不是伤于梦魇,而且死于五石散。”郗和不悦道。
“行了,我会再想想办法的。不过此次,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季桓问道。
“等我想好再说罢。”郗和有些无力,这人如今的脾性太过阴晴不定,给他看病当真是为难他郗和了。
“先生,方才有位夫人中了毒,情况紧急,她一直在等您回来呢。”蓝衣少年道。
听见自己的仆从梧明在外面禀报,郗和余光看向身旁的男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能不用面对季行初了。
“如此,我先过去看看。”
郗和走后,季桓也当即离开了,此刻他尚有一件要事亟待验证。
“都办妥了?”季桓问向旁边的钟栎道。
“等申时开始,捉拿要犯。至于要犯,就照着辛氏的样子画。”
钟栎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再次出了问题!
怎么,要照着辛氏的模样画,主上这些天莫不是病得头脑昏沉了?
“主上,辛氏不是在五年前就……”钟栎还是忍不住提醒。
“不错,她在五年前就死了。”季桓自言自语道。
出了寺中主殿,不远处的菩提树旁忽地传来女子清润惊喜的声音。
“安郎!”辛宜见韦允安抱着阿澈过来了,当即眉开眼笑提着裙摆就跑向二人。
等了好久,少年都没来,辛宜怕韦允安来了找不到她,索性到寺院前去等人。
“阿澈没有哭吧?”她急忙伸出手,摸了摸女儿肉嘟嘟的小脸,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问向韦允安。
“绾绾多虑了,我回去时阿澈仍在睡觉,如今刚醒,许是尚未缓过来。”
“阿澈,娘亲再也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中了。”辛宜靠近父女二人,额头贴向女儿的额头,温柔地逗弄着她。
这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又欢快。
只辛宜没注意到的是,她此刻的一举一动皆被不远处面色阴沉的男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