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真心（2/2）

哪怕年纪还小也无所谓，孝庄能把福临扶起来，当然也能扶起下一个皇帝。

她在反思，倘若是福全即位，福临的未来就是福全的未来。

——哪怕她并不想承认，但她最近也发觉到了，福临的病很大可能是她一手促成的，或许不是十成十，但至少也占了大半。

她不想再培养出另一个福临，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定，太频繁地换皇帝对现在的大清来说并不是好事。

福全不行，剩下的就是玄烨。

孝庄和玄烨相处机会很少，却记得他是个聪明孩子，说话做事有自己的条理和主见，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他心里一清二楚。

对着福临的病，他也能想得到找太医问该怎么治。

唯一的缺点，是他有自己的额娘，且从小养在她的身边。

母子情深。

将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或许并不会听自己的话。

布木布泰不动声色。

她有种天生的权利欲望，和多尔衮的曾经也迫使她想要把权力紧握在自己手里，不想再屈居于人下。

她不大能接受，自己扶持起来的人最亲近的不是自己。

但，她看向佟采薇。

她好像平和无争，她没见她和谁恼过，也没见她害过人，争过宠、抢过皇帝，更没见她死捏着皇帝不放。

她好像是无害的。

布木布泰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如今她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佟采薇除掉，把玄烨抱到自己膝下，孩子年纪还小，感情还能再培养。

不愁没有更好的未来。

但福临一定会查出来什么。

上一次玄烨出水痘的事情已经让他产生了怀疑和警惕，虽然那回真的不是她做的，但福临不信她。

这回要是佟采薇出事，他难保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布木布泰告诉自己，要心狠一点。

但她只要一想到福临的病，就忍不住沉默。

虽然已经打算放弃他，但她们还是母子，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要她完全不顾他的想法，她没法做到。

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还好，她就算察觉出异常，也可以安抚自己是他情绪不对，吵架上了头，但一旦知道他生了病，还是因为自己，她就没办法再坦然了。

愧疚淹没了她，导致她很难再去当一个纯粹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她想，就让他剩下的时光，做一个还算幸福、高兴的人吧。

川贝雪梨汤泛着澄黄，微甜，晃悠一下，碗底会有浅浅的漩涡，转瞬又归于平静。

佟采薇垂着头。

她知道孝庄不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孝庄喜欢的是琪琪格那样的，不争也不抢，像是随便人揉捏的面团。

她没法接受有人会忤逆自己，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也不行。

更别说是佟采薇这个外人。

进宫以后，佟采薇一直低调做人，从不会恃宠生娇，不结党，不害人，让自己无害得像是一朵小白花。

她知道，顺治不长命，至少没有孝庄活得久。

他未必能护她一辈子。

当初她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投靠太后，尤其是在玄烨出生以后，她不再需要所谓的宠爱，她有了自己的倚仗，投靠太后就意味着板上钉钉的未来。

但她想的也很清楚，投靠太后，她未必能活。

光依靠着太后能获得什么样的未来呢？等到孩子登基，她能够忍受一个比她和皇帝更加亲近的人吗？她不会害怕佟采薇变成另一个自己吗？

顺治死得早，玄烨登基的年纪也小，他没有自主的权力，就是想保住自己的额娘也未必能保得住。

她只能做依附于太后的傀儡。

但佟采薇不甘心做傀儡。

她穿越以后的梦想就是吃好喝好玩好，做一个长寿的皇太后。

死在儿子登基后和死在黎明前有什么区别？

她收起女扮男装的心思，把自己变成一朵无害的小白花，让自己依靠着顺治，成为孝庄眼里“不争气的东西”、“没用的废物”。

到时候皇位有了，命也有了。

既能保全孩子，也能保全自己。

她觉得自己算得很明白，哪怕在外人看起来，她会有点委屈，但好处都是她的。

她什么都有了，一点也没亏。

她算好了一切，唯一错算的、漏算的，也辜负的，是来自顺治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