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谢衡玉日日压制的心魔。……(2/2)
他反复誊抄的几十遍中,从来不曾明白——什么是无色,什么是澄明之境,什么是大自在。
可是现在,这些仿佛都不重要了。
他明确地意识到——谢衡玉是在求死。
为什么求死?
——因他生了心魔,那护体剑意中纠缠的丝丝缕缕墨色便是证明。
谢衡玉从妖域返回天都,又从唐呈别院搬回谢家这小小院落,如此漫长的岁月中,没有太多人见过他,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戈壁州经历了什么。
除了池倾与谢衡玉本人之外,只有谢衡瑾最最清楚那一切。
谢衡玉会生出心魔,他早有所料,只是他没有想到,谢衡玉竟想以他为剑,替他了却心魔。
不管那大自在的无色之境究竟是什么,他才不如他所愿。
谢衡瑾手一抖,在剑招释出的须臾骤然反手,魔息同时反噬,连同浩荡的剑意一同自谢衡玉面前抽回,重重打入谢衡瑾的体内。
长剑在收回的须臾脱手落地,谢衡瑾捂住心口连连疾退,全身骨骼在那被魔族邪术勉强拼凑的身躯里咔咔作响,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缝,游丝般漆黑的魔息正从其中溢出。
而在谢衡玉的神识视角中,谢衡瑾背后那暴虐的心魔魔障,此刻如被撼动,竟显出几分颓势。
他垂下头,默默收回了神识,忽而颓然倒地,朝着倒转的天地轻轻笑了一声。
他不是轻易求死的人,可这么些年,也活得十分厌倦。
激谢衡瑾向他出手,他本就做好了两种准备。一种,他借谢衡瑾之手根除心魔,下场或死或残,倒也清净……
还有一种,便是如今的情形——谢衡瑾临时反悔,不再朝他出手,而这决定对于谢衡瑾的心魔而言,也不失为一种重挫。
只是,谢衡玉此刻觉得很累。
甚至对他而言,或许还是第一种结果,更加干脆简单一些。
他在地上躺了很久,院落中很是寂静,谢衡瑾强行收剑遭了反噬,如今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到哪去。他听他艰难地喘息,许久,他才重新听见他的脚步。
谢衡瑾推门而出,脸上又戴上了那张欢喜面,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似乎刚被魔族重新修补了一遍身躯。
他来到谢衡玉身旁,低头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了声:“兄长,我明日再来。”
谢衡玉躺在地上没有理睬他,谢衡瑾自顾自地走了。
此后每日,谢衡瑾依旧按时来谢衡玉的院落抄书。只是他不再寄希望于谢衡玉传他清光剑意,而是在那擡笔落字的每一个间隙,无声地观察着谢衡玉压抑着的心魔变化。
他只当谢衡玉也无心教他清光剑意,因此暴露了恶劣的性格,时常为激他心魔,在谢衡玉面前反复提及自己与池倾在三连城的过往。
那些藏在藏瑾记忆深处,几乎都要被心魔压制到快要消失的记忆,终于有机会被他拿出来淘洗干净,重新在谢衡玉面前回顾。
谢衡瑾讲那些往事时,总爱观察谢衡玉脸上痛苦而隐忍的微妙表情。他知道随着他的一字一句,谢衡玉的心魔注定会在暗处悄然滋长。他想知道眼前此人究竟能压抑到何种地步,想知道他会不会有一日……沦为如他一样的魔族傀儡。
日久天长,在藏瑾与池倾的琐碎旧事讲到头时,谢衡瑾已经可以凭肌肉本能信手写下心经的每一个字。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只是猛然低头望向自己手边的文稿宣纸,才有种后知后觉的愕然。
“都记住了?”谢衡玉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谢衡瑾讲述的一切,都不曾被他入耳入心。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将案边摆着的长剑递给谢衡瑾,然后行至院中,折下一截树枝,刺向空中,转腕斜出一划。
“这是清光剑意第一式。”谢衡玉在谢衡瑾费解的目光中丢掉树枝,声音疲惫地道,“你回去慢慢练吧,能悟出几分,都是你的缘法,此后……都不必再来见我。”
他垂着头,同谢衡瑾擦身而过,言语之中,并没有戏弄的意思。
“可笑,你难道觉得我会相信……这是真的清光剑法?”谢衡瑾反问他,声音里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诞之感。
谢衡玉摇了摇头,擡手将房门合拢:“随你。”
彼时他在想,他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藏瑾也好,谢渭和唐梨也好,池倾……也好……
他对谢衡瑾仁至义尽,他不欠他们任何人。
他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