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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咯血 “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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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想不出来。

陆雁迹的信就是在这时候送来的。

那封信比连红和天家使者的信送来得慢很多,信封有些皱,送信人也满身尘土。看得出她寻这个人寻得艰难,信也送得艰难。和前两封被送来的信一样,这封信也是说朝中举子的事情的。

【敬启恩师台鉴:自恩师扈从銮驾已月余,春寒未解,北地霜重,伏惟钧安否?】

【月前阴雨晦暝,举子数人遭谗构陷,有司欲以乱党论罪。学生初闻之,五内沸然,几欲驰书以告恩师。然恐恩师焚心,乃强抑心绪,焚膏继晷遍查案牍。幸赖监国五殿下垂询,终辨明诬枉。诸生出诏狱时,皆向恩师府邸长揖涕泣。】

【学生暗室秉烛时,常觉案上刑书字字如刃。然每思恩师立朝,清正刚毅,为诸生蔽芾风雨,便如见寒夜悬星,虽荧荧之光,亦足照肝胆,不敢生怠惰之心。今唯望恩师保养自身,归来再主大局。学生再拜。】

她用的纸很差,毛笔字在上面晕开了许多,不得不靠近烛火才能看得清楚。

灯烛的光在纸上跳动,他似乎忽然就看到了陆雁迹那张脸。在那张脸后面有很多模糊的影子,随着他的注目逐渐清晰。

恩师?

恩师!

那一双双眼睛金灿灿的,火光在里面欢快地起舞,年轻人们脸上尽是希冀,尽是赤诚,他们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是啊,除去那些在他背后冷笑的人,除去那些议论纷纷的影子,还有一群学生是信着他的。他们不知道他羽毛上的污渍,不知道这个左相做得一点也不干净,不知道他做的都是无用功。那一双双眼睛望着他,像望着沙地上一棵常青的树,像望着一个理想。

他把他们从市井间搜罗起来,嘱咐门房不许阻拦任何一个行卷的学子,无论那人多么拮据。

那时他想着这是一个很好的时候,有一位知人善任的君主当政,这些年轻人不该被埋没在圣恩之外。自己这愚钝痴傻的老师搜集起和自己一样的学生,时至今日他们还在拿他当作榜样。

不,不……他们是很好的,他们是勇毅有为的,是自己……是自己……

一丝难以忍受的痒意从喉咙泛上来,聂云间挥开那张信纸捂嘴咳嗽,腥甜味一瞬间充溢了鼻腔。血从指缝间溢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他手上,桌上。他移开手,怔怔地看着掌心的血迹,第二口血猝然从喉间涌出,在桌上炸出红色。

……

来传召的宫人觉得聂云间有些奇怪。

虽然来边境后圣人只夜召过聂相公一次,但他记得那时相公是什么样子。他那时衣衫整肃,姿态端方,好像是要去赴一场朝会。

可今天他一直微微低着头,眼睛也像是睁不开一样,让人不知道是该提醒他注意仪态,还是伸手扶一扶他。

宫人忍了忍,什么也没说,反正把他带到了送去圣人那里就算完成任务,何必管那么多。

聂云间有些看不清路。

他已经有几夜没有安睡了,白日里咯血抽到了身体里最后一点生气。现在这么走着仿佛走在一片悬空的绢布上,哪里落脚都觉得不稳。

或许今夜他不应该来见圣人,他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可是没有关系,聂云间想,我本来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就算死在这里,也并不可惜。

桌上的赤蛇不安定地游动起来,从桌面游到桌角。封赤练放下手里的奏折,擡头看向进来的人。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正把她的注意力向远处拉过去——聂云间安静地跪在那里,外衣已经褪了,在手边折好,一身白色中衣看起来不像活人,像个鬼魂。

她没让他起身,反而自己走了过去。他半挽起来的黑发下是一张白得过分的面孔。聂云间蜷伏在地上,感觉身边有谁坐了下来。

“闭上眼睛。”封赤练说。

蛇鳞摩擦的簌簌声响起,聂云间感觉她拉了自己的肩膀一下,随即被柔软微冷的蛇尾卷入其中。“你多久没有睡了?”封赤练问,“你的内脏都开始朽了。”

他的睫毛翕动着,没有睁开:“臣无事。”

“陛下不必管臣,臣……侍奉陛下安寝吧。”

“谁说我要睡你了。”封赤练说,“前几天和连红吵得挺欢的,这几天怎么闭嘴了?本来想叫你来说寒魁的事情,不过现在看着你也没有力气说了。”

他喘了一口气,好像想起身,却被封赤练按回去。

“臣无事……”

“不许说话,”封赤练用拇指擦了擦他的嘴角,“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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