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杀么 祁聿来日的罪,他全背下。……(2/2)
祁聿蹙眉,旧情是什么东西。
怎么陆斜总喜欢胡说八道。
点好灯,室内烛光尽数笼祁聿身上,陆斜看着人一下就暖起来,轻轻弯唇。
下午用了药,现在又治疗了番,祁聿是精神很多,就是脸上于紫叫人看得心烦。
他从药篮再端碗退热的汤药,双手捧着走近。
祁聿垂眉看人做作,一只爪子就能端,非要这个死动静。
她单手接过药,在陆斜自然而然坐床边时擡手将他肩抵住:“把地擦了,血气重的我难受。”
喝药从碗沿看陆斜青白神色觉得怪有意思,指腹将人一推,直接将陆斜推下床。
仰药到一半还用下颚示意陆斜滚去做事。
陆斜见祁聿有兴致整他,软嗓为自己求情:“我没做过,就别看我笑话了。”
祁聿扬直的颈子咕哝汤药,细嫩肌肤起伏。
许是受刑年纪小,祁聿看不太出来喉结。但那块软骨一促一促还是很灵动,陆斜看得嗓子也跟着涌动。
随后别开目,扭头冲窗外:“打盆水进来。”
陆斜自然没做过,她怎么会不知,就是突然想要份热闹。
每回自己杀人,都是自己度过那段难熬时间、慢慢将诸般心绪化开。
陆斜进门那刻,她突然觉得今日眼前能热闹点,燃一燃心上冰凉的死气。
一碗药到底,搁手时看见陆斜在门前接过衙役递来的木盆,里头浸了条雪新的帕子。
祁聿看着陆斜将水放血迹旁边,撩起衣摆扎进盘带里,蹲下身望着血半响,才擡手去盆中拧帕子。
陆斜动作犹疑,有几分艰难,她正下出嗓叫人别做了。
“你杀人杀惯了吗,我看你好像冷漠、又有些难过,不太像是杀惯的样子。”
宫里上下都知道祁聿杀人不眨眼,凡是触怒没有不毙命的。
今日的死囚本就该死,怎么觉得祁聿有几分不忍?
随着陆斜的声,她张开的口顿时倒灌寒气淹了嗓,陆斜帕子沾到浓稠血里,一下就染红了他的的手。
陆斜擡头看向床上。
祁聿垂头看着自己腿上的被子,气息极其紊乱,人好似轻轻在颤,又仿佛很冷静地坐着。
火光只叫他看清祁聿半张脸,但这半张神色里陆斜又什么也看不清。
良久,祁聿喉咙哽了声凉薄凛冽:“杀惯了,杀人于我而言游刃有余,我的局下该死者从未有活口。”
她偏过头,紧盯陆斜。
陆斜是唯一的例外。
然后此人便像是她的命数、报应,总在身边阴魂不散,以一种她想象不到的方式向她索命。
这话跟祁聿刺骨嗓音让屋内寒起来,陆斜颦蹙眉心。
“无辜者呢。”
也杀么。
祁聿胸肺倏然阵疼。
你就是无辜者。
“杀。”
陆斜摇头,他觉得祁聿不是这样的人。
沾满血的帕子放清水里拧握,涮洗一番又去擦地板上的血迹。
“所以你为了给自己报仇,为了杀李卜山跟老祖宗,做了很多违心之举?”
祁聿心口猛地被柄看不见的利器生搅,疼的她一下塌了脊梁,手无促抓紧褥子。
陆斜此刻在她眼前的意味偏离,他无心之问于她却是一字一刀。
祁聿有种自己跪在堂下被审判的感觉。
今时此刻,偏偏这些话又是陆斜发问,对面前这位审判官叫她不敢妄言。
实话实说道:“违心,也不违心。我就是为了杀他们二人才活。”
祁聿眼眶一热,忙朝床里躺下,手上捏住被子,心绪开始繁乱打起结。
陆斜直起颈,祁聿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为了杀他们才活。
那杀成之后了,没想过活?
看祁聿已经躺下,他提声想再问,祁聿又先一步知晓,床里传出声:“别问了,我头疼。”
满屋火光,祁聿偏偏躺进温煦之外,一抹化不开的浓色罩着他。
陆斜看着地上所剩不多的血被水化开,已然淡了许多。
一种残忍从眼中颜色剖出,他将手放盆中清洗,结果一盆血水如何也洗不净这双手。
诸身罪孽洗不净那便不洗了,人总要活着。
“祁聿,他死后我们一起休沐出宫看次日出吧,你才二十三,人生也不过刚开始。”
别那么没盼头。
他当年躺在刑室里也觉得这辈子完了,被人绑在榻上几个月逼他活也觉得这辈子完了,去司礼监路上也觉得这辈子完了。
可不是拐了个宫道,就碰见另一种许是能活的活法么。
祁聿只是心里苦了太久,大仇得报之后狠狠睡一觉,第二天太阳高升后什么都会过去。
既然祁聿不喜欢杀人,他坐上西厂,他帮祁聿杀。
这烂天烂地,权势富贵斗来斗去,平衡来平衡去都是那样,可祁聿是另一番样。
那一刀叫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爹爹哥哥们一样做人,既然早就是畜牲了,又何必去想做个好点的畜牲还是恶点畜牲。
譬如昨日的左顺门,他信祁聿没全杀那五人,可那五人性命照旧会落祁聿头上。
若来日史书记这一笔,也是祁聿罔顾圣心仗势为非作歹,是个该寸磔于天下的佞宦。
祁聿这样最终不会有好下场,自尽就是他这等权宦最好的结局。
既是如此,祁聿来日的罪那就叫他全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