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降生（五）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了……（1/2）
第55章降生（五）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了……
暴虐,疯狂，好端端的温馨小家，被愤怒的村民砸的稀巴烂。
小阿乐在这声响里吓得直哭,女人紧紧抱着他,努力安慰却也无济于事。
男人被踹倒在地上,手臂被身强力壮的男子按住，眼眶里都是血丝,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碰我的妻儿！”
老村长置若罔闻,走到床榻面前,向女人伸出一只手：“把孩子给我们吧。”
“阿乐是正常的孩子，不是妖孽，你们误会了！”女人声音凄厉而哀伤,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小小婴儿不愿松开，“我们可以离开兰丰村，这样就不会伤害大家了！”
村长眉头皱了皱,望向一旁公子哥,有些不忍，但公子哥只说了一句：“妖孽走到哪里都是祸害，对妖孽心慈手软就是对你们自己残忍。”
这一切,全部清清楚楚的落在烛乐的眼睛里,他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不忍去看接下来的一切，但是又舍不得将目光从那对夫妻面前移开。
隔着一道虚无的屏障，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却始终无法冲破阻隔，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原本就不应该相交，他知道是幻境，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力更改。
他的眼睛都红了，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胸膛一起一伏，如同溺水的人大力地喘息。
话语卡在喉咙里，呼吸之间都是血腥。
他用力地拍打着屏障，直到抓得两手都是血，泪水又落了下来，渐渐地又看不清晰了。
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劝说。
“这孩子的唯一生路，便是拜入佛门之下，如此可洗去这孩子身上全部的罪孽，一生平安。”
原本喧哗的村民突然安静下来，女人，不，他的母亲，万分不舍地将怀里的婴儿送到那个人怀里，在他小小的脸蛋上落下一个痛别的吻。
“如果这样，阿乐可以好好活着，那……拜托了……”她个子本就不算高，如今看起来仿佛更瘦弱了。
“这一生就在佛门净地，安稳度过一生，也好……”她已经泣不成声，说话时发出了几声微弱气流般嘶哑的呜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到婴儿的脸上，他看到那婴儿忽而伸出手。
他也伸出手，凭空描摹着女人的轮廓，卡在喉咙的破碎音节终于倾泻而出：“娘……”
别丢下我，我不要走。
那是他的爹娘他的人生啊，他也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原来那么多那么多的爱——他一直以来期盼却得不到的爱，这么早就拥有过了，却被这群人毁的天翻地覆。
空中突然飘起了雪，漫天的雪花透过开着的门飘洒进来，落了夫妻一身。
屋子里烧的炭火已经熄灭了，女人伸手将他脖颈上的长命锁整理好，目光温柔又悲恸：“阿乐，再见了，愿你这一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揽住了自己的妻子。
这个一直不着调的高大男人，他的父亲，身形仿佛一瞬间瘦了下去，片刻之间，好似苍老了二十岁。
大喜大悲，人生还有多少大喜大悲，一瞬间，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吧？
身为男儿，原本以为他的人生圆满无憾，却护不住自己的妻儿。
他是无能的，活的最窝囊的一个男人了吧？
“阿乐，对不起，爹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要怨恨爹娘，也不要恨这个世界，我们爱你，未来，也会有人毫无保留地来爱你。”
小小的阿乐并不懂他未来的人生将面临多少灾厄，被凭空出现的拨浪鼓吸引了视线，挥舞着小手发出咯咯的笑声。
那个人抱着婴儿消失在风雪中，闹事的村民已经远去了，只留下失了魂魄的夫妻俩，任由白雪落满整个屋子，将天地染成一片雪白。
他的视野也是一片白。
兰丰村的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冷过。
他也好冷，寒潭的冰冷不及此处万分之一，身子无力的坠下，跪坐在地。
“阿乐会很乖，这一切会不会重来？”
他为什么没有认出来，见到这对夫妻，那抹在心头萦绕的亲切与温暖，是来自于与生俱来的血缘，割舍不断。
纵使相逢应不识，烛乐，你活该得不到幸福啊。
为什么自己要对他们那么冷淡？他们期待了那么久，到最后，都没有听到自己喊一声爹娘。
“爹，娘，对不起，没有成为你们心目中的样子……”
他没有平平安安的长大，没有长成他们期待中温暖谦逊的翩翩少年，而是长成了一个毁天灭地、人人唾弃的杀人魔头。
预言不错，他就是一个妖孽，靠近他的人全都无法得到幸福。
兰丰村的大雪仿佛也落满了他的全身，北风呼呼的刮着他单薄的衣物，泪水都冷的刺骨。
“爹，娘，冷掉的、占满泥污的窝窝头，很冷很硬，一点也不好吃，都没有爹做的菜好吃……可是阿乐好饿，不吃会被饿死，挨饿的滋味好难受……”
“阿乐没有新衣服，一年四季只有一件灰扑扑的褂子，一双破洞的草鞋，风吹到身上好冷，都快把阿乐冻僵了……”
“那个女人……喝醉了只会打阿乐，鞭子抽到身上好疼……可阿乐不敢哭，越哭她更加厌烦……”
从前他深埋在心底的，一直不愿意说的痛苦回忆，此刻全部一点点说出来。如同一只自幼离开母亲的小兽，寻找到最温暖的港湾，把这些年的委屈一一倾诉。
没人能听到，他却执着地一个一个的将沾满了无数鲜血的字一遍遍说出来。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待他？
“同龄的孩子都嫌阿乐脏，没有人愿意和阿乐玩，是不是因为阿乐做错了事……没有人愿意爱我，愿意对我好……”
“我对你好，我会一直对你好。”脑海里，少女轻轻的牵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对他郑重许诺。
那时，她将一碗热乎乎的云吞放到他面前，笑得那么温暖，告诉他若是不够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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