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南国(三) “有些话,我回来再对你说……(2/2)
“什么黑色的?”
“是……”她的话音未落,原本躺在床上的榕蓦地睁开眼睛,以手为刃,狠狠刺入她的胸口。
烛乐反应迅速,上前钳住他的手腕,榕却擡眸望向烛乐。
他的黑眼珠大而凝滞,白色眼珠上布满了斑驳血丝,眼底幽幽蓝光忽隐忽现,目不转睛地瞪着烛乐。
“阿榕……你再看看我……”南国的妖丹已被刺破,院里的红豆树仿佛一夜之间被冰雪压垮,树叶连同相思子一瞬间枯黄坠落,如同死物即将腐败。
饶是如此,榕也没有将一丝一毫的眼神施舍给她,南国忽而低低笑了,笑得凄然绝望。
“我的阿榕已经离开了……”她终于信了眼前的人不是他。
因为就算榕对她恨之入骨,最终也没有动手杀她,而是选择自己赴死。
“南国,你坚持一下,我给你……”冉云祉要说什么,烛乐揽住她的身形,摇头,“不要白费力气,救不了的,他毁的是妖丹。”
妖丹毁坏,妖怪便死去了。
可悲的是妖散,天地间再无踪迹,而人死却有转世的机会。
他们永远不能重聚,她再也无法得知真相了。
师兄妹不愿再看,摇头叹息。
榕冷冰冰地看着南国化为碎屑消失,自始至终没什么反应,灵魂不在,他并不会伤心。
在南国消失的瞬间,维持榕虚假的躯壳也要腐坏,在他消失之前,忽而对着烛乐笑起来:“你也会和我一样。”
那副笑容,空洞、残忍、诡异,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诅咒眼前这个紧紧护着身旁女子的少年。
迟早会和他一样的,就算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子又如何,还不是毫不犹豫杀了陪伴了这么久的人。
冉云祉有些慌张地看向烛乐,紧紧把他抱住了。
烛乐身上有和他一样的咒。
如果南国没有说谎,榕也没有说谎,但榕的记忆出了问题,会不会是那个僧人……他篡改了榕的记忆,把记忆中的南国换成了柳姑娘。
烛乐的记忆也出错了吗?还是未来有一天,他们之间所有相处的记忆都会被替换成别人?
想到这里,她就陷入一阵惶恐中。
烛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没事。”
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手中剑刃送上去,替他加速摆脱这如同傀儡一般的一生,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变得不人不鬼。”
*
荒废的缘寺终究像兰丰村一样消失了,那些曾经变成人类的妖怪如同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关于这个荒废缘寺的一切都不再记得。
阿榕,南国,那棵巨大的红豆树,都消失了。
唯一存在的证据,或许是那些手里的缘签,此刻它们不再是操纵心神的工具,而是一个最最普通的缘签。
但心头的阴霾却更重了,关于那个僧人,关于烛乐身上的咒,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线索。
冉云祉将烛乐送他的缘签还回去:“物归原主。”
想了想她又问了一句:“烛乐,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来那只猫是我了?”
那些被他抱在怀里,揉捏耳朵肉垫肚皮的一幕幕她还记得。
烛乐原本正在想事情,望见她递过来的缘签,眉心微蹙,并没有接过,片刻后擡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你。”
“少给我装!”她直接抓过他的手把缘签硬塞到他手心,“你不是不喜欢猫吗?但你一天到晚都没有松开过,后来你那副模样可根本不奇怪那只猫是我!”
烛乐表情更是无辜,伸手将她身上的大氅紧了紧:“你的烧退了吗?小心凉。”
不动声色把缘签悄悄塞到她的荷包里去。
“不要转移话题!你在心虚!”她抱起双臂戳着他的肩膀,兴师问罪,“你怎么那么坏呀,故意在我变成猫的时候欺负我。”
他轻笑:“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比如,我现在就很喜欢你。
“我不信——”她刚要说话,正看到少年上前一步欺近她,眉梢好看地扬起,眼眸深邃迷人。
他笑得这么……温柔,意味不明,是为何……
“我原本不想提的,既然阿祉提到了,那我很想问问阿祉……”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脸颊慢慢泛起一抹羞涩,“变成猫的时候,阿祉还记不记得对我做的事?”
她自觉有些不妙,后退了两步,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没干什么吧?”
不就是趴在他身上睡觉,谁让他身上那么暖,这有什么好说的?
“不记得了啊。”他语气里略有些遗憾,垂下目光,“我还记得,阿祉,你应该对我负责的。”
不远处的冉云清看到烛乐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担心冉云祉招架不住,横插到两人中间:“不说了不说了,在这里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我们得赶路了。”
冉云祉顺杆子往上爬,抱着冉云清的手臂:“好的好的姐姐,我们马上走。”
她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神,但抓耳挠腮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对他干了什么,明明是她被摸了个遍,怎么搞的倒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戴苍搭上烛乐的肩膀,幽幽说道:“徒弟啊,你跟我说说,二小姐把你怎么了?你失身了?”
烛乐:“……”
他倒是想失身给她,可是她不给机会,就差一点点。
“你们先出发,我在兰丰村落了些东西,晚一点我会追上你们的。”他转身上马,冉云祉听了大声喊着,“天要暗下来了,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眼看她要奔过来,他用手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用了,我速去速回,你跟着我,我才不放心。”他握着缰绳,看着她,唇角笑容难以抑制,“等我回来,刚刚的事情还没有对你说完。”
温润清朗,英姿飒爽,这样明媚张扬的模样,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就连天上的明月也不及他万分之一。
他说的太过认真,冉云祉看着这样的他,不免心念一动,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片刻。
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有很多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年对她挥挥手,已经骑着白马往来时的方向疾奔而去,他走的那样急切,仿佛在与谁去赴一个久违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