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父债子偿 能死在你手里,我死而无憾。……(2/2)
萧然闻言一面握住她的手走上殿前,一面轻柔地搀她坐下。
“一些小事罢了,是朕忙昏了头,忘记与盈溪用膳一事。可是还未用饭?朕即刻命……”
陆盈溪拧眉看向地上的狼藉,迟疑道:“正则哥哥,这……是发生了何事?”
究竟是怎样的事,才让向来处变不惊,温和谦润的正则哥哥,动这样大的怒?
萧然安抚地朝她一笑。
“前朝出了几桩贪墨案,动的都是紧要的钱,朕一时怒气郁结,这才失了控。”
他说着便抚住陆盈溪的肩头,“让盈溪忧心了。”
陆盈溪这才卸下惊疑,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道:“正则哥哥无碍便好。”
她定眸看向萧然,犹疑半晌,仍是开口道:“正则哥哥,我想出宫。”
萧然微怔:“可是宫中闷着了,盈溪欲往何处游玩?”
陆盈溪微叹口气,摇了摇头。
“这几天我差人请了哥哥许多次,来传话的人总是说哥哥军中事物繁忙,不得闲。自我病时到如今,已半月有余,我还未曾见过哥哥一眼,心中委实不安。”
萧然面色不变,轻抚着陆盈溪的肩头,宽慰道:“陆将军并非军中诸事缠身。”
陆盈溪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前些日子你同我说,不让哥哥赶赴正阳城助齐王一臂之力,是因你早有安排,遣哥哥去了别处。”
萧然微微颔首。
“大盛来犯,大将军沈子干领军,势如破竹。此战非同寻常,非陆怀川不可。”
陆盈溪闻言一震,用力掐抓住萧然的衣袍,眼中忧色呼之欲出。
“战况如何?哥哥可有受伤?”
萧然见她此番反应,眸底一深,微顿了顿,方安抚地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
“大胜。”
“陆将军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陆盈溪这方如释重负般一面抚着胸脯,一面不住地点着头,缓缓坐下。
她喃喃:“好,如此便好,哥哥无事便好。”
*
大雪漫天,凉意顺着落在衣襟的飞雪,直抵心尖。
望江楼中敞窗紧闭,独二楼一间窗大开着,似乎要将那漫天风雪都纳入室内。
裘君迹孤身立在窗前,缓缓伸手去接叫风搅乱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仿佛也下进了他的眼底。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裘君迹攥着满手刺骨寒凉收回了手。
他关上窗,却并不敢转身,只温声道:“你来了。”
“你……有话同我说?”
裘君迹转身,浸润了漫天风雪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便眉头一皱。
叶珏应是匆匆赶来,身上衣裳单薄,鼻尖都冻得发红。
裘君迹旋即解开身上的狐裘大氅,拂去她肩上风雪,手中大氅将她仔仔细细罩住,焦急关切地问:“来时可冷?怎穿得这般单薄?”
叶珏摇了摇头,仍是将方才未得回应的话再问了一遍。
“你今日,是有何事寻我?”
裘君迹为她整理狐裘的手一顿,侧眸瞥见桌上的菜肴佳酿,竭力扯出几分笑来。
“先用饭,先用饭,这菜要凉了。”
叶珏来得匆忙,的确腹中饥饿,便也顺着他安静地坐下,开始吃饭。
静寂无声了半晌,裘君迹喃喃低语:“记得我初次在这望江楼遇见你时,也是这般大的雪。”
叶珏手中玉箸顿了顿。
“我那时同你说,我的那位朋友,怀疑父亲并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是个表里不一之人。”
“彼时你言,若是你便会问清楚,兴许此事有误会。再者,知错能改,他还是个好父亲。”
叶珏点头:“当时你道他父子二人已开诚布公相谈,此事并无误会。”
裘君迹垂下头,苦笑着点了点头。
见他这模样,叶珏识趣地不再言语,只垂眸默默吃着碗中的饭。
等了许久,裘君迹才再次开口。
“我口中所说的父亲,并非友人之父,而正是我的父亲,裘思道。”
叶珏敛眉,唇齿间呢喃着这个名字。
“我知晓此人,长息最年轻的状元郎,先帝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之一的裘思道。”
她眸子微定,犹疑地转向裘君迹:“他,做了何事?”
裘君迹擡眸,叶珏见他竟是红了眼。
还未等她问出声,他便起身离座,撩起衣袍,竟是重重地朝她跪了下去。
叶珏愕然僵住,不知所措地仓皇起身。连忙下意识将他搀起,惊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阿珏,我喜欢你。”
叶珏身子一僵,满目错愕地看向他,继而胸口不受控制地狂跳着,脑中一片混乱。
“我……”
裘君迹未语泪先流。
“我应当珍你惜你,不愿欺你伤你……阿珏,我……”
“昔年以渚安水灾构陷叶将军、下毒暗害徐拂月之人,”裘君迹声音嘶哑,跪得挺直,像是剖开身上一处毒疮般,竭尽全力挤出停在喉间的话来,“是我父亲,裘思道。”
叶珏像是叫一箭射穿了般,猝然倒地,五雷轰顶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裘君迹自袖间取出一把匕首来,将刀柄递给叶珏,锋刃与刀尖对向自己的心口。
“父债子偿,我父亲种的恶果,我替他还。阿珏,我知晓,即便赔上我这条命,也挽回不了什么。那便用我的血肉,祭奠叶将军的英魂,让你为父报仇。”
他轻轻揽过叶珏发颤的手,牵住她的手握紧匕首,然后一点点捅向自己胸膛。
刀尖刺破衣襟时,他缓缓闭了眼。
“阿珏,能死在你手里,我死而无憾。若有来生,定要幸福安康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