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露浓(十一) “鬼王大人,有何吩咐……(2/2)
“那便再好不过。”
“析、木、上、神!”
昭无将军的洪亮声音从身后响起,他飞身赶来,怒气冲天:“尔竟敢放走这两个昆仑叛徒!”
诚如天道安排,这上界之中最合适的天诛令执法者,便都是从人界历经千辛万苦、一步一步走到上界的人们。
数万年之前,昭无将军还未成仙之时,他曾是人间兵将,在世为人之时做出大贡献、得了大机缘这才飞升上的神界。
而远古时期人界的昆仑山尚有神柱,机缘使得他窥得神柱,引他一步一步踏过神柱、再走过神柱之顶的登仙桥,才终于从人界登上了神界。
故而那时,人们常将昆仑视作“天”,登昆仑即是登天。
也因此,他与析木这一类自星云之中诞生的天生神仙不同,他深知机缘难得、神柱难走,所付出的代价与苦痛常人难以想象也难以承受,如他这般的神仙,从来遵循天规,最是无法接受“叛徒”。
送走星纪和神泽,此时的析木却无比平静。
她转过身,望着列队整齐、身着麒麟铠甲的神兵神将,嗓音一如往日清冷:“昭无将军,你来晚一步。”
“但也不算太晚,至少,你还可以将我带去天诛台。”
神界昆仑仙境·天诛台。
琉璃般的水泽之中,高耸起一座巨大墨玉石柱。
上古时期镌刻下的金色铭文在墨色柱身上如巨蟒似的盘旋。
“析木,身为神树玄境的守卫者,竟包庇神树神泽与星纪动情违逆天规?”
“神树动情生出七情六欲,其清气便不再菁纯,三界清气失衡,你可知会引来何等不祥?!”
司法星君不见身影,只闻其声音庄严浑厚,自水泽深处徐徐而来:
“尔胆敢私自放走两名昆仑叛徒?可知罪?”
浑厚之音缓缓传入耳中,一字一句逐渐清晰。
析木低着头跪在天诛台上,因铭文的惩罚而呼吸急促。
神色明显痛苦不堪,就像有人拿着钝刀子往她魂魄上一寸一寸地割。
只有双手撑地才让身体不至于趴下,听到司法星君的沉声审问,她原本散开的神识才逐渐回归。
许久,她只觉得好笑。
“尔仍是不知悔改?”
她用尽气力才缓慢擡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已看不见血气,却有一丝倔强:“我笑的是我自己。”
咽下喉头腥甜,她缓缓张口:“守护神树玄境乃是我此生职责,可……”
“可若是让我眼看着星纪死在面前,不去救她,此事亦无法做到!”
“天罚,我自愿领受……”
天诛台的上古铭文又一次发出光亮。
“呃!”一口鲜血终是忍不住喷涌了出来。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殷红鲜血滴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
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司法星君无情的审判之音才再一次响彻:“既然如此,那便受罚罢。”
“洪荒顺逆,问道有无,天诛,显!”
墨玉石柱中的金色上古铭文迅速盘旋又分散重组,唯有司法星君看懂其中释义。
“析木,”
“天诛判罚,因尔私自放走两名昆仑重罪叛徒,故判至冥府司魂使之职,需听命冥府指令千年,千年终了,尔自魂飞魄散——”
天诛台,与三界苦厄共契。
这等惩罚,她又怎会没有想到?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地狱之门阴阳道从虚无之中绽放,一道娇小的黑袍身影自猩红彼岸花中踏出,她伸手接过天诛台上浮现的判罚卷轴。
“析木上神,”鬼王阿宿眉眼弯弯看向析木:“自此刻开始,你三魂之一的地魂与我地狱之息结契,”
“你将会忘记从前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至亲至爱之人——”
“你将会千年服从于我,服从于冥府指令——”
“千年之后,你将魂飞魄散——”
“最后,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吧?”
阿宿只伸出一掌施法,黑红相间的阴诡阵法层层环绕析木。
一如夏树的青绿衣裳从她身上一丝一缕褪去,眨眼间,浓如焦墨的暗色黑袍渐渐缠绕而上。
“就叫云舒吧,云卷云舒的云舒。”
析木眼中一滴血泪流出,缓慢划过整个脸颊,无声落下,神识之中悠长记忆轰然化为一片空白,只瞬间,她的双目再无丝毫灵气,宛如一具空壳傀儡。
阿宿“啪”的一声收起判罚卷轴,唇边勾出一抹幽然淡笑:“你好啊,新任魂使大人,云舒。”
面前少女单膝跪地,黑袍随风翻飞,长长的黑发垂落于墨玉天诛台上,她的声音冰凉又麻木:
“鬼王大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