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契（五） 他自甘签下这份神契，永……（2/2）
莫非真如鬼王所言，她的命，已归天道。
程似霰挥手打散眼前幻景，日落霞光褪去，消散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白玉书架，层层叠叠，一排又一排，整整齐齐地，将他们几人包围。
云舒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书架和书籍，无穷无尽，绕得她直觉眼晕。
程似霰将手抽回，转身对那个男人说道：“天书，你想离开便离开吧，我不会走。”
云舒瞪大了双眼去看那个男人，原来他就是传闻中与上古天神齐寿的天书？！
他还活着啊……
那得多老了。
青时手腕上的缚魂铃一直亮着微弱的光，他听得云舒内心的小蛐蛐就觉得可爱：“云舒，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云舒：“我想吃瓜。”
“好。”说完，他从袖兜里面捞出一片切好的西瓜递来。
天书：“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他？”
程似霰：“你当初带我来天地一宬之时便答应过我，我在此辅助你看守整理书籍，你会成全我一个心愿。”
天书：“如今我已解开神契，可以离开此地，怎么，你不想要自由？”
“天地一宬这座牢笼，你待不够？”
程似霰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眼睫颤动：“你答应过我的！”
青时拉过云舒，像是不想再听下去：“云舒，你刚恢复，我们去那处走走。”
云舒有点坚持：“我还有话想与似霰说。”
天书：“我当初所答应的，是你要永远陪着我。”
程似霰坚持而又坚定，回道：“我当初答应的原话是：我会在天地一宬辅助你看守和整理书籍！”
“而你，在千年之后要将李故的魂魄给我！”
李故，是蔽月成为魂使之前的生前姓名。
他曾是大梁国的太子。
大梁因强盛，被周边数个敌国合力进犯，连年战乱，国力终是损耗，无数武将在战场牺牲。
直到最后，再没有可领兵的将才，李故自请亲身上阵，却一朝决策失误，导致三十万将士被困枉死……
三十万人因他而死。
而当时去为他渡魂的魂使，便是云舒。
程似霰虽是凡人，却有罕见的阴阳之眼，能与魂使对话。
她那时抱着蔽月的尸身，绝望地哭着一遍遍地求，求他再回到身体中去……
索性云舒便对她印象深刻。
程似霰和李故的感情，是青梅竹马的陪伴温馨，也是少年夫妻的相依相知。
两个倔驴，怎会因为外人给的一根胡萝卜就不再相爱呢。
听到这里，云舒也已经懂了。
为什么她还活着，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当魂使的时候那般冷。
她现下的魂魄，一如曾经的温暖，是没有天诛之罚的轻松。
因为青时和天书做了交易。
云舒转头看向青时，眼泪不自觉便簌簌落下：“骗子。”
青时心疼又无奈地笑，伸手去揩她的泪：“我何时骗你了。”
云舒有点泣不成声：“天书说他要离开此地……而你，你说我们要留下来……”
天地一宬，根本就是个囚笼。
她几乎是愤恨地喊着，捶打他：“你为何要如此？！我已经在冥府受困千年！你知不知道被困一处的滋味是怎样难受！”
青时这才有点慌，可也难受地红了眼眶：“别哭，云舒。”
“你滚！”云舒几乎是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喊叫出声，四周静悄悄了一瞬。
天书和程似霰皆没了声响。
云舒痛苦地蹲在地上，埋头痛哭。
青时也蹲了下来，却说：“天地一宬只困住我，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话落，云舒却哭得更大声：“你滚！你滚——”
青时抿唇蹲着，不再说话。
“呜呜呜——”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才从手臂中擡起头。
狠狠瞪着青时，然后又扑到他怀里，死死拽着他的衣襟哭。
青时不断地拍她的背：“没事没事，我们都还活着。”
良久，云舒才渐渐止住啜泣，拉着他的衣裳不松手，狠话一套又一套：“等会我就回到神界，去找千个百个俊俏神君，再不回来。”
“神界不够，还要去人界，去妖域……总能找到比你俊俏的，与他们逍遥天地，你别想再看见我……”
青时放在她腰后的手紧紧攥拳，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却还是温声温气地对云舒：“姐姐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
云舒气得踩他一脚：“大骗子！”
而后一把将他推开，使了个空间术法，离开了天地一宬。
青时呆愣原地。
望着云舒离开的方向，任他如何将灵力灌入缚魂铃，只有微弱光亮，却听不见她的心声。
天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该想到的。”
天地一宬，是九重天外的一处“储藏空间”。
这里存储着自宇宙诞生之始的所有资料。
三界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进入查看、修改，更别提破坏。
从始至终，这里只有“天书”在看守，在整理。
灵气稀薄之地，每隔万年，天书才攒够灵力，能够“出门”一次。
既是宇宙的“储藏空间”，便也代表着，天地一宬保管着所有“已消失的魂魄”。
当时，在云舒进入合一法阵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耗尽灵力，魂魄开始消散。
而青时在进入天地一宬之后，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筹码”，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幸好，天书只要一份自由。
幸好，他给得起。
只是云舒，她该是自由的。他也不想骗她。
青时苦笑：“前辈被困日久，可有心得留给晚辈？”
才一盏茶不到，云舒又拉着一堆被撑得巨大的乾坤袋，气呼呼地跑回来。
她打开乾坤袋，拿出了一个木屋，拿出了灶具，拿出了植物种子，拿出了天书都没见过的人间小玩意儿……
“以后都要住在这破地方，我可不想天天只看书！”
云舒念念叨叨，
“你，把这个放那！还有这个被子，我们一人一套！知道吗！”
他不想骗她的原因，也是他自私的原因。
他想要云舒留在身边，他知道云舒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青时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缚魂铃。
幸好，他懂她。
他自甘签下这份神契，永生永世。最好是永生永世。
天地虽宽，可人心却很小很小。
小到只要看见一人笑，就可以被填得满满。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