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正巧儿 “好像有喜事。”(2/2)
“齐卿,朕欣赏的便是你这份白纸一样的内心,干净可塑。”皇帝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挽留,但他亦知齐珩的固执之心,此间不同于一年前,他再无可栓他之事。
“陛下,臣心意已决。”齐珩突然下跪。
他不知皇帝对他为何总是亲切,甚至循循善诱不带任何功利。
他知太后缘何喜他,大娘娘总爱召他入宫谈些诗词论些诗赋。
她说他很像还为太子时的皇帝,眸子里透着的是干净,黑是黑白是白,让她总觉得自己还是皇后时,所以总爱叫他到宫里来。
大抵是步入中年总会在年轻人身上寻找自己当年的影子,齐珩又实是可塑之才,皇帝总是不忍放明珠暗去,“卿不曾向我求江宁知府一职,既然不欲留京,朕便许你此职。”
齐珩的眼睛透着三分怔忡,还是摇了摇头,“臣有罪,每念此处,辄夜不能寐。在位也是尸位素餐,恳请陛下体察下情,允准草职还乡,闭门思过。”
“起来吧。”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沉默,皇帝终于缓缓扶起他,“朕且准你三月之假,三月后江宁知府致仕,若那时你还是执意如此,就到那时递折子再说。”
“陛下。”齐珩还欲再分说几句。
“退下,”皇帝转身不再听,“朕累了。”
曾经,他也不愿坐这皇帝的龙椅。
可这万人敬仰的龙椅宝座和江山如今是他挣不开的枷锁,他拉上来一个一个的人陪他,再把一个一个的人踢下去。
若有的选,他亦不愿做权衡利弊鸟尽藏弓、兔死狗烹之人。他宁愿是那一贫穷书生,至少不必为了仁君二字,耗尽一生。
*
齐珩辞官的消息,江宁府最先知道的闻琅。他在京有朋友有曾为官的同僚,即使调离东京城,亦未断了联系。
闻琅将手中的信件狠狠攥成一团,掷了出去。
齐珩这个懦夫,放着大好前程不走,竟然辞官,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他的目光简直短浅至极!
闻琅猜到灾情的发展走向愈演愈烈,既然齐珩选择辞官,他必是在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本该高升也的确高升,想来是承受不住心里的煎熬,才选择辞官。
他先前想如果能把阿屿放心交给他,简直就是个错误。
无官职在身,他拿什么护阿屿一生。庸人自扰的逃兵,没有些心狠手辣的心思拿什么争权,一辈子只配做个田舍翁的懦夫。
想必齐珩此间也定是萎靡不振的。
他希望阿屿每日是快快乐乐的,并不是去安慰他的。
闻琅几乎恨铁不成钢,本就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相让,也是看在齐珩是个有谋略有行动的份上,把阿屿放心交给他,那时自己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
如果她幸福,他就死去。如果她不幸福,他就抢回来。
可如今那些心思全部消失殆尽。
闻琅将桌上的瓷瓶打碎,抓起瓷片,割开那愈合得还存留疤痕的手腕,任血液蔓延。
阿屿,别怕,我会护你一生。
他知道能拿捏吃软不吃硬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自伤以换取她的同情。
季青进来的时候血液已经蔓延一地,伤口凝结,眼看着闻琅还要再划,他上前攥住他的手,不让那血再流,却止不住,“公子!”
他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是都照着好的发展,明明公子近来总是爱笑……不知不觉中季青已经泪流满面。
“去叫阿屿,照实说。”闻琅苍白的嘴唇张开命令着。
季青慌不叠地按照所说去做,他的脑子是懵的。连应该先去叫大夫也不记得,只记得公子所说的,去找苏屿。
去找苏屿。
闻琅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苏屿给他的那个手镯。
可是没摸到,怎么也摸不到。
他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努力眨了眨眼睛,只能看到的是苏屿模糊的脸,他缓缓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只摸到一个虚影。
阿屿,别怕,我自当护你一生周全,你别怕。
*
闻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中午,他手腕的伤口已被大夫妥善处理好,睁眼却看见坐在窗边看窗外的苏屿。
“阿屿……”他哑着声音叫她。
苏屿回过神来,“你醒了。”
她的声音透着浓重的鼻音,转过来的脸上也似有泪色,她但凡哭过,鼻尖就有些微红。
想来,她一定是哭过了。
让她难过了,是他的不是。
事实上苏屿自闻琅在床上躺着昏迷,她枯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不时会有麻雀,偶尔会有一只大点的白鸽飞过,最让她好奇的是那片叶子,明明摇摇欲坠的模样,一夜都过去了,风也吹过,为何不掉下来?
苏屿又下意识地往那看了。
“在看什么。”闻琅问。
“在看那片叶子,”苏屿不藏不掖,照实回答。她端过来桌边的药递给闻琅。
两人都绝口不提闻琅昨日割腕自尽的事。
闻琅看着苏屿的侧脸,她仿若没了生机一般,可放任她去齐珩身边受苦,他做不到。
齐珩帮不了她什么,他已经出局了。
“阿屿,我们成婚吧。”良久,闻琅喝完药,突兀地来了一句。
他原以为苏屿会诧异回头看他,会惊讶地问他,训斥他,但是没有。
他看见苏屿的双指在紧紧捏着衣服,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急切,就看见苏屿擡眸看他,眸中亦无悲无喜地应他,“好。”
距离和齐珩的约定的日子已过去十日,她有看到他的信,亦在等他。
可如今……
苏屿看了眼憔悴如纸的闻琅,不由得勾唇苦笑,齐珩,这就是命。
*
齐珩从江浦码头下船的时候,五日后便是苏屿和闻琅大婚,他尚且不明所以。
因成婚仓促,且苏屿和闻琅在这江南东路亦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下子又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心。
齐状元没娶到,裴县令也被拒绝,最后偏叫个外乡来的官抢了先,可不是又成为了茶余饭后谈论的新鲜事儿?
兰则灵、谷明歌等不少苏屿在江浦熟识之人为新娘购置催妆,跑去绸缎庄首饰铺,而江浦县和江宁府沿路的街道上,都挂了红布。
闻琅也在官府告示栏上张贴婚期当日避免白事冲撞的的告示。
“大人,咱回来的正巧儿,好像有喜事。”
齐珩从京城离开时,家中仆人尽数遣散,只带了一个无父无母愿生死相随的随从顺意。
顺意此刻正张望着,他没来过此间地方,又见一路贴红挂彩,自是欣喜。
二人是走着的,但步伐快,可齐珩却有不好的预感,他这是去苏府的路,何以一路都贴红挂布。
站在苏府门口,顺意脚步一停,莫非到了?却见齐珩的呼吸急促起来。
苏府匾额挂红布,对联贴两边,红灯笼高高挂,门环系红绸,石狮颈上带红花……
下一瞬,顺意看见身边的齐珩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往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