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序山 “夜归,勿念。”(2/2)
万俟望听完,面色沉下去。一把抽过德福手中信笺,直接撕开信封,里面是一方光洁青藤纸,上书寥寥四字。
“夜归,勿念。”
万俟望拿着薄薄一方信纸,几乎不可置信。
堂堂一国太后,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出宫了?
甚至还不带他?
万俟望第一反应就是出宫去寻她,可瞬间又发觉不可行。
新年元日皆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新年夜他需祭祀守岁。元日百官敬礼贺拜,尽赴宫宴,各宫典礼布置往年都是孟长盈统筹安排。
如今她不声不响离宫,一切都落到他头上,他是想走也走不了。想通这一节,万俟望脸色更黑了。
德福眼看着那方信笺被万俟望几下捏成一团,愈发谨小慎微地低头。
半晌,万俟望咬牙道:“胡狗儿和拉坦,都带出去了?”
他问得突兀,德福擡头瞟了眼万俟望,又迅速低头道:“拉坦回了纥奚部,太后娘娘说是让他回家守岁,但也没提什么时候回宫。胡卫尉卿倒是随同太后娘娘一同出宫了。”
比他预料的少了一个,可万俟望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知道孟长盈肯放权是好事,可心里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憋屈,让人心烦得很。
万俟望在屋里来回疾步快走了两趟,又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恢复往日不动声色的模样。
“随她去吧。唤太常、太仆、少府、大鸿胪、宗正来。”
德福应声而去,刚走出两步,万俟望又道:“回来。”
德福忙不叠地转身:“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传旨让崔宏钟入宫,就说朕要与他商议元日朝会夜宴。”
说完,万俟望挥挥手让他去,心里却带着些恶劣想法。既然孟长盈带崔元承出宫去玩,那他就把崔元承老爹弄进宫做事。
也算是一人还一人的报。
想必等崔宏钟归家之后,少不了给崔元承一顿打。
序山墓地,薄雪飘飞。
常岚墓碑上斜挂着一件金边外袍,崔绍抱着墓碑,酡红的脸靠在外袍上,嘟嘟囔囔。
“泽卿啊,你这墓碑太冷,我才隔了件衣裳揽着你肩膀。并不是咱们兄弟之间有了嫌隙,你可千万别多想。”
星展坐在他对面,也大咧咧敞着腿。原本带给常岚的糕点,早就趁热下了她的肚。她一边擦嘴,一边嫌弃地去推崔绍。
“你离远些,等会吐泽卿墓碑上,我可不帮你收拾!”
崔绍扒得紧,星展一时之间都推不开。他得意地皱皱鼻子,仰面去看旁边或站或坐的郁贺月台,咧嘴一笑。
“不是还有月台姐姐吗,再不济也有奉礼啊。他今日可没喝酒,不会趴地上哇哇大哭了。”
说着,崔绍嘿嘿嘿笑起来,眯着眼像只贼狐貍。
郁贺本来愁肠百结,眉心皱着川字。一听这话,眼睛立即蹬起来,擡脚就往人肩上踹。
“浑小子,你才哇哇大哭呢,少胡说八道!”
崔绍灵活拧身一闪,换了个姿势,又背靠着墓碑,仍笑得很欠揍。
“冤枉啊!这哪是我胡说?上次在校场,奉礼兄把我袖子都给哭湿了,回家路上冷得我直打寒颤呢!”
郁贺咬着牙,又是一脚踢出去。这一脚崔绍没完全躲开,被踹在了腰上。
崔绍提着酒壶就地一滚,壶中酒液居然没洒出来一滴。
他就势躲在月台身后,扯着月台的裙角,做出可怜样子,一声声地痛呼。
“月台姐姐,你可得给我评评理。郁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呢!踢得可疼了!”
月台失笑,低头将自己裙摆拉回来,“这事还用得着我评理?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怕泽卿无聊,特意演了出猴戏呢。”
崔绍瘪瘪嘴,又去看沉默静立的孟长盈,告状道:“孟姐姐,你看他们!全都欺负我一个,你得替我说话。”
孟长盈披着厚实大氅,静静立在翻飞的细小雪花中。一张苍白小脸陷进白绒毛中,几乎看不真切面孔。
她手里拎着一小壶黄酒,没有开口,却仰头喝下一口。
月台看得直皱眉,却又不好劝。可她看着心里又难受,便随手一捞,夺过崔绍的酒,也吞下一大口。
苦酒入喉,辛辣刺鼻。
月台皱皱眉,捂唇咳了一声。
崔绍起身,拿回酒壶,笑得玩世不恭:“月台姐姐,我这可不是花蜜甜酒,呛口得很,别多喝了。”
孟长盈投来目光,顿了顿,声音清冷如寒玉,“月台,不必这样。”
月台张张唇:“主子……”
她或许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将孟长盈看得这么重。
有时她也想学星展,让大家都能轻松些。
可她学不来,更重要的是,她若是也和星展一样,谁来时时关切孟长盈的身子呢?
孟长盈缓缓笑了下,将手中剩下半壶酒浇在地上,悠悠道:“我并没有那么难过。泽卿活着的时候太累了,如今日日长眠,总比从前舒心快乐些。”
“这样也好,也好。”孟长盈声音低了些,又重复了一遍。
星展还趴在墓碑边,倒出来的黄酒被风一刮,裹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全洒在脸上。
星展呸呸呸吐了好几口,急忙站起来,哀怨道:“主子,泽卿没喝着,全浇我脸上了……”
孟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