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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女孩 “孟长盈,你太傲慢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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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女孩“孟长盈,你太傲慢了。”……

他短短半生,十九年的爱恨都系于孟长盈一身。

那样孱弱如一片雪花的人,竟不会被这沉重的情爱仇恨压折吗?

孟长盈,孟长盈……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念,像是在念一句能止痛的短咒。

他怎能甘心,怎能罢休。

论起韩伯威投降一事,比起北朝,南雍朝堂更是震动,上下舆论哗然,引发轩然大波。

金銮殿上,南雍皇帝须发斑白,面上几块老人斑,像棵腐朽已久的枯树根,端坐高台。

堂下臣子已吵开了锅,论的正是韩伯威献城投降一事。

人员泾渭分明。

太子荣淮一派,多是当年随着先帝南渡而来的北方氏族。六皇子荣锦一派,多是盘踞南方多年的门阀世家。

气氛吵得火热,人人面红耳赤,是以殿中愈发香气扑鼻,浓郁到几乎呛口。

南人好姿容、爱风貌。百官大臣、世家公子皆施粉涂脂,熏衣剃面。

雍帝擡手:“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太子你说。”

荣淮沉稳迈步而出,双目平和,内敛神光:“儿臣以为,褚将军有两功。”

“哪两功?”雍帝缓慢地问,耷拉的眼皮擡了擡。

荣淮侃侃而谈,持心极中正:“江南受灾,临州大营收容灾民,此为一功;褚将军在此危难之际,还能抽出手来夺下岐州要地,兵员损失甚少,此为二功。”

话音未落,不少南方氏族都面露轻蔑。

北朝朝廷有胡汉之争,南朝朝廷亦有南北之别。势同水火也不过如此。

雍帝听完,还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让人怀疑他耳朵是否灵光。

正安静时,殿中突兀响起一声笑。

雍帝浑浊眼珠转了转,看向他的小儿子:“小六,你有话说?”

六皇子荣锦年纪还轻,是南迁后雍帝和南方世家女的孩子,也是老来得子。

荣锦笑着走出来,细眼白面,脸生得富态,身体却干瘦,莫名有些怪异的滑稽感。

“二哥这话说得蹊跷,怎么胳膊肘一个劲儿往外拐呢?”

荣淮知道这个弟弟又要胡搅蛮缠,皱眉不语。

荣锦呵呵一笑,眼睛成了一条细缝。

“褚巍其人贪功,收容灾民本就是朝廷策令,如何能算是他的功劳?矜功自伐,沽名钓誉此为一罪。”

“再者,岐州城可不是他攻下的,是韩虎听了褚巍的名号,主动献城来降。既如此,从前许多年的仗,莫不是糊弄我们的障眼法。劳民伤财、暗通敌军此为二罪。”

“六弟!”荣淮忍无可忍,厉声道:“何故如此诡辩,侮辱忠臣!”

“功臣、忠臣……”荣锦讥诮地拍拍手掌,似赞叹似嘲讽,“如此尽得民心的大将军,看来二哥也是等不及收入麾下了。”

此话一出,荣淮面色大变,下意识擡头去看皇座之上的雍帝,可却捉摸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少年偏信,老年多疑*。如今的父皇和从前不一样了。

荣锦压下嘴角的笑,垂首高声道:“父皇,儿臣有一计,或可探明褚巍虚实。”

南北朝堂皆风起云涌,波谲云诡。而临州大营中,却正爆发一件凶事。

隆冬时节,灾民中许多体弱得病的接连死去。

此前步战营为灾民建造窝棚时,因杨副将的强调,人员隔离不完全,时常往来。

营地外围竟有人生了疫病,甚至有逐步蔓延的趋势。

月台和军医忙得脚不沾地,娘子营也拨了许多人来帮忙熬药、照顾伤患和处理尸体。

“你做什么?!”

崔绍刚带人烧毁掩埋尸体,一赶回来,就看见月台往脸上系了厚厚两层棉布,要往病患隔离的屋子里进。

他一把拉住月台的胳膊,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难掩焦急之色。

“里面有军医,你进去做什么?”

月台回过头,棉布外的一双眼睛温柔疲惫,但明亮如初。

“人手不够,里面需要帮忙……”

“不行!我让别人去,你不行!”崔绍几乎是粗暴地打断这句话。

“你……”月台被他的态度惊到,但仍坚定地摇头,“主子派我过来,本就是为了避免疫病。如今出了事,我怎能置身事外。”

月台眼眸弯了下,是安抚的弧度。

“元承,别拦我。我一定要进去。”

崔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直到双眼酸涩发疼,他缓缓才松开手。

“好。”

月台颔首,不再多说,转身往里走。走出两步,背后突然“呲啦”一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身边突然追上来一人,与她并肩而行。

月台讶然道:“你这是……”

崔绍面上胡乱蒙着一层布巾,一个耸肩摊手,笑得玩世不恭。

“月台姐姐,我既不拦你,你自然不能拦我呀。”

月台脑中空白一瞬,一时竟语塞难言,好半天,才哽道:“你何必如此……”

崔绍轻轻一笑:“既然你一定要进去,那我也一定要进去。我不拦你,你也不要拦我。”

月台眼中闪过挣扎神色,最后还是拉住他,擡手轻柔地解下他面上的布巾。

崔绍脸上的笑缓缓隐去,只静静看着她。

月台又拿出一块棉布,细细叠了双层,再蒙到崔绍面上。

“这棉布是熏了药的,比你的里衣料子好用。”话里无端带上嗔意。

崔绍又笑了,弯腰离得更近,叫月台擡手不必太费力,“知道了,月台姐姐。”

疫病来势汹汹,好在最开始的隔离起了作用,并未传播太广。且一开始就有所提防,所以发现得早,治疗也早,并未在营中造成太大伤亡。

倒是孟长盈又病了一场,虽说不是疫病,也把月台急得不行。

可她在疫区进进出出,不好再去看孟长盈。这还是第一次孟长盈生病,她却不在孟长盈身边。

等孟长盈病愈能起身,她按捺住急切的心,又自我隔离了几天,确定没有染病,才匆匆去见孟长盈。

“主子!”

孟长盈正在和褚巍说话,转头看见月台,微微笑了下。

“月台瘦了。”

一句话,月台的眼眶就红了,酸涩哽在鼻腔,几乎逼出泪来。

“哭什么,你的事我听元承和庭山说了,你做得很好。”孟长盈起身,拉住月台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是鼓励和欣赏,“月台总是这么厉害,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只有月台厉害吗?”星展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哀怨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孟长盈添上一句:“……你也厉害。”

月台侧过脸去擦了擦泪,在星展面前哭,总有些不好意思。

“好敷衍。”星展鼓着腮帮子,看了眼月台,哼了一声,“还有你,我的伤都快长好了,你怎么也不来看我。我明明都跟你道过歉了。”

那次不快之后,又经过许多生死之事,月台心里早就不计较什么了,这会只哄着道:“事务太忙,以后多来看你。”

“那也不行,我……”星展还要多说几句。

褚巍擡目,轻咳一声,她别扭的小脾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噤声了。

自从被罚军棍后,她就有点怕褚巍。即便褚巍态度和风细雨,她也怵得慌,总有种屁.股生疼的错觉。

“六皇子现下正在城中,临州牧为他接风洗尘办了宴。六皇子点名要阿盈和奉礼同去,恐怕来者不善。”

说起正事,褚巍眉头微皱。

崔绍戏谑一笑:“来的原来是六皇子,前几天动静那样大,我还以为是太子呢。”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不喜铺张浪费。”褚巍摇摇头,解释了句。

“点名要我与奉礼同去,果然还是对岐州城一事心存试探。”孟长盈面上冷淡,嗓音更淡,“既如此,便去会会。”

褚巍备了马车,怕孟长盈在路上受风。又去请了赵秀贞来,席上看顾。

车队中,褚巍和赵秀贞在前骑马,孟长盈和月台坐在马车上,星展骑马跟在马车边,兴致勃勃。

才行到营地外围处,孟长盈就听见一阵喧闹。月台掀开小窗帘子,朝外面看了看,惊讶地“咦”了一声。

灾民棚屋外,正围了一群人,热闹非凡,不知是在做什么。

褚巍也注意到了,着人过去问了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人群见是褚巍等人,立即散开口子,面朝褚巍恭敬站着。几个小孩子站不住,好奇从大人背后探头出来东瞧西瞧。

而人群中间,一老者正坐在地上,斑白蓬发如枯草,肥大棉衣裹在身上。

棉裤空荡荡打了个结,在冷风中抖动。

他看见褚巍,两只手撑着地,交替着撑住身体往前挪了挪,仰起头笑得像团枯败菊花。

“褚将军,老朽说书呢,说得正是褚将军平定南罗的故事!”

苍老干瘦的人,嗓音竟很嘹亮。

人群也都跟着点头附和,大冷的天里,一个个都脸蛋通红。

褚巍望着一张张虔诚而敬慕的脸,默了默,露出个清俊的笑。

“外头冷,去屋子里说。杨副将该亲自来给你们请罪,只是他才受了军法,还起不了身。我叫人去拿步战营的薪炭来补给你们,做个赔罪。”

他眉目温润,说起话来姿态宽和,全然不像个执法如山的威严大将军,倒像个平易近人的年轻后生。

人群里私语渐起,人们的脸涨得更红了。

那老者虽身有残缺,却举止落落大方。他朝褚巍的方向一拱手,高声道:“多谢褚将军!”

周围灾民都学着他行礼,一齐喊起来:“多谢褚将军!”

声音一层一层地聚合,犹如海浪拍岸。

褚巍单手下压,唇边虎牙一闪而过:“好了,快进屋去吧。”

人们听话地陆续回了屋子,只有那老者还停在原地,在人流中像一根顽固的矮桩。

车队开始向前行进,马车后的崔绍一夹马腹,马儿往旁边偏了几步。

郁贺微惊:“你做什么去?”

崔绍没理会他,反手抽出腰后洁白的骨雕折扇,抛向棚屋。

“接着!”

那老者反应也还算快,两只手忙乱一番,好歹是在骨扇落地之前接住了。

“说书人怎能无扇,这小扇赠你了!”

言罢,马头一转,急行赶上队伍。留下坐在原地的老者捧着洁白骨扇,抹了抹眼睛。

“没想到崔元承还挺有善心。”围观了全程的星展饶有兴致地说。

孟长盈“嗯”了一声。

这不奇怪。她本就话少,又体弱容易疲惫,冬来就一直没什么精神头。

怪的是月台。

要是平时,她肯定会跟着说上两句,兴许还要教导下星展。可这回,她居然只是看了眼崔绍掠过的身影,就移开目光,连话都没接。

星展得了个没趣儿,奇怪地挠挠头。

莫非月台还跟她生气呢?

车队一路慢行,进了城门。难得出来一趟,星展还是很高兴,东张西望。

月台也撩开小窗帘子,时不时说上两句窗外的人和景,孟长盈歪歪靠着座榻,随着她的话点点头。

进了城门,还未走出多远,突然一阵骚乱,车队竟停住了。

星展伸长脖子,抢着开口道:“主子,我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月台拧眉,探出身往前看。只见赵秀贞正翻身下马,褚巍也面色微变,马儿来回转圈。

没过一会,星展快马过来,面有急色:“月台!快去瞧瞧,有个小女孩大着肚子倒在地上,怕不是要生了!”

“什么?”

月台惊疑不定,转头看向孟长盈。

“去看看。”孟长盈坐起来,同月台一块下了马车。

细微的痛苦呻吟声不绝于耳,褚巍和赵秀贞都蹲在一个瘦小身影旁,神色凝重。

地上的小女孩瞧着最多不过十来岁,四肢细瘦干瘪,脸蛋深深凹下去,可肚子却高高鼓起,手脚浮肿如囊,观之悚然。

月台赶紧蹲下来,为她诊脉,同时轻轻按压她的肚子。

奇怪的是,并没有摸到喜脉。

月台眉头皱得更紧,柔声道:“别哭,告诉姐姐哪里疼,是肚子吗,还是下腹?”

小孩说话的声音细弱,哭音也是,像只快病死的小猫。

“肚子……肚子好疼,像是石头,压死了……”

“不对,这是……”月台按在她高挺肚皮上的手一僵,语速兀然快了起来:“你告诉姐姐,你吃了什么?”

“吃……吃了……白泥,大家都吃……饿得不行了……”

小女孩蜷缩着细瘦身体,张着嘴,疼得喉咙里“嗬嗬”吸气。

白泥……

各朝有记载,大饥时常有走投无路的灾民食白泥充饥。可白泥虽然能缓解一时的饥饿腹痛,带来饱腹感,但没有营养,会把人越吃越瘦。

更可怕的是,白泥排不出去。吃的多了,白泥梗阻在胃袋肠道中,会把人活生生胀死。

虽说天河堰崩塌致使多地受灾,可并未波及临州城。甚至本该收容的灾民,大半都由褚巍接手,安置在城外临州营中。

何至于到此等地步,竟逼得小儿吃泥充饥。

这和杀人有何区别?

“临州收容灾民还不到千人,竟将百姓抚恤成这幅样子?”心性最淡漠平和的孟长盈面对此景,都面露愠色,斥喝出声。

褚巍更是脸色难看,沉沉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临州牧,好得很,当真以为我褚巍是个好说话的。”

小女孩还在细声地呼痛。

孟长盈气得不轻,嘴唇发白,一时竟喘不过来气。她猛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赵秀贞和星展吓得赶紧一人扶住她,一人抚着她胸口,哄着她:“慢慢喘气,别气,别急……”

好半天孟长盈才缓过来,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褚巍面庞隐含担忧,擡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肩,“我先去找临州牧好好算一算账。你们慢行,把这小孩安置好。”

孟长盈点头:“放心。”

双目交汇,褚巍收回手,没有一丝犹豫翻身上马,带着崔绍郁贺和部分人马先行。

月台已脱下最外面的袍子,将衣着单薄的女孩裹住,抱入怀中。

“主子,她情况不妙,得找个医馆。”

星展上马,跑出去快速转了一圈,扬声道:“这边!”立即带着小女孩冲过去,剩余人马护着孟长盈,也跟着过去。

孟长盈后脑还针扎似的疼,走得很慢。

田娘扶着她慢慢走,刚走进医馆,就听见星展微微颤抖的嗓音。

“没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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