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2)
吴是思来想去,他便去了杜樊易哪里。
到了杜樊易的书房,他略微寒暄几句,说了几句京城的事。
随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大人,我瞧前衙的各种政务均有府上秦君参与,陛下此次令我等来鲁州查案,回去少不得禀报一些鲁州的情况,可这秦君既非师爷邮又非参军、记室,不知是以何等身份参与?”
辅佐主官处理政务的幕僚一般也会有一个官职,只是称呼所用是没有实际俸禄。
但秦鹤一情况特殊,他身有残疾不能挂职,因此只能不尴不尬的称呼一声秦公子、秦君。
杜樊易大吃一惊,立刻便认为吴是来此是故意找事!
这明摆着是要挑他的毛病!
但这个问题还不能不回答,他脸色铁青道:“秦鹤一虽然身有不足,但才华横溢,便以幕僚身份辅佐本官做事,他是大儒举荐的才子,吴统领还有什么疑问吗?”
他这般态度倒是让吴是心里放心,这样一看,杜樊易八成与此事没什么关系。
不然不会是如此理直气壮要撕了他的态度,如果杜樊易此人与贼子有关,那在他提起秦鹤一这个名字时就不会是如此神色了。
吴是心下稍安,他郑重道:“在下没有他意,只是好奇秦鹤一的来历,还望刺史大人勿怪,贺大人曾说您兢兢业业处理鲁州政务,回去要到陛
杜樊易神色稍霁,原来是好奇秦鹤一的来历。。
他便道:“鹤一是漳州人,来鲁州已有近十年,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天生残疾,这才没办法建功立业。”
吴是擡手制止,道:“大人,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秦鹤一家中还有什么人吗?他被那位大儒引荐的?”
他审问的口吻令杜樊易十分不满,刚要开口顶回去,脑子突然转了一下。
这审问的口气,秦鹤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杜樊易浑身一个激灵,快速开口道:“秦鹤一出身寒门,父亲是举人出身进京赶考途中去世,他是母亲抚养长大,母亲家中是开镖局的,后为了还丈夫欠下的进京赶考的银钱出去走镖,死在了来鲁州的路上,所以秦鹤一才来了鲁州落脚。”
吴是继续问,杜樊易继续答。
吴是将所有话都记在心里,打算回去给贺云昭复述一遍。
他没念过太多书,对文人的事还真是不算了解,不知道秦鹤一的经历上有什么矛盾之处。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杜樊易所言,他将刺史府里资历比刺史还老的宋师爷请到了院子里,将问过杜樊易的问题原封不动再问一遍,两相对照。
宋师爷既非贼人,又是刺史府资历最老的师爷,要是真带到狱里吓唬一遍,老爷子这把年纪万一死了可就糟糕了。
贺云昭与裴泽渊坐在不远处看着吴是翻来覆去对宋师爷进行询问。
不愧是内卫出身,审问的本事一流。
贺云昭脑子转的快注意力也一直在宋师爷说的话身上。
裴泽渊就有些发散了,没太注意听。
贺云昭这些日子忙着辨认书籍以及写祭泰山的稿子,手腕隐隐有些疲累。
手臂伸出去放在茶桌上,她自己捏了一下。
裴泽渊侧头看一眼,有眼力见的开始按揉手腕。
力道合适,贺云昭满意的投一个眼神过去,随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宋师爷身上。
“秦鹤一家中还有什么亲人?”
“没什么人,好像是有一个舅舅。”
“舅舅叫什么名字。”
“赵胥。”
“母亲死在何处?”
“鲁州官道上。”
“具体位置。”
“济东到荷居的路上。”
宋师爷年纪很大,他须发皆白,老眼昏花到已经把书放远一些才能看清字。
老爷子被问的脑子都快不转了,嘴还不断跟着说。
吴是问的很快,宋师爷也努力跟上,脱口就答。
贺云昭擡眼,锋利的光芒自眼中闪过,这才是最大的疑点啊!
她突然换了神色,蹙眉道:“统领大人,宋师爷年事已高,慢着些。”
她道:“不如我来问几句。”
吴是心中一动,贺云昭从来称呼大人,叫统领大人可是未曾有过。
他侧身坐到一旁,端茶喝一口允了贺云昭的请求。
贺云昭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未曾靠近分毫,眸色温润。
她慢慢问道:“不知师爷还记得秦鹤一师从何人吗?”
宋师爷点点头,“记得,他是跟着漳州育明书院的的一位先生念书。”
“是那位先生呢?”
“张林先生。”
贺云昭恍然一笑,她叹息一声道:“张林先生,我听过这个名字,从前母亲还说过,这位先生好似要到京城来,想请人家来为我启蒙。”
她无奈一笑,对着宋师爷道:“先生一听说我母亲是郡主,立刻便来信辞了,想来是害怕拘束。”
宋师爷哎呦一声,“这张先生这般固执,连郡主娘娘都给拒了!”
贺云昭嘴角勾起,抓到了。
她啊呀一声,摇摇头,看着宋师爷的眼睛,“想来勤禾与你说过,我母亲是王府出身名对下严厉,许是名声传了出去叫人知道了。”
宋师爷白花花的胡子抖动,笑的褶子皱在一处,他听到贺云昭玩笑的语气心中一松。
老爷子笑道:“这可不敢认,勤禾小哥可说不能叫您知道他说漏了嘴。”
宋师爷哈哈的笑起来,只可惜他调侃勤禾的玩笑没能换来其他人同样的笑声。
贺云昭收了笑容,平静的看着哈哈大笑的宋师爷。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裴泽渊擡头淡淡道:“你记错,她母亲不是郡主,祖母才是王府出身。”
一个连几日前听过的话都会记串的老爷子是怎么记住秦鹤一那么多信息的。
宋师爷的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一个记性思维迟缓的老人怎么会能跟得上内卫统领的审讯节奏呢。
宋师爷眼睛震颤,用他苍老声音道:“老夫年纪大了……”
贺云昭点点头,她神情赞同道:“对,所以现在得赶紧罚,再过两年你老死我们可就拿不到功劳了。”
宋师爷:“……”
吴是也万万没想到本来是查秦鹤一,于是找来了资历最老的宋师爷询问,却意外抓到了惊喜。
贺云昭擡眼问道:“你就是第一任大老爷吧?”
宋师爷默认了。
脸上再没了刚才的苍老平和,他神情阴恻恻的扭头望着贺云昭,咧开一口稀疏的牙齿,道:“没想到刻薄寡恩的皇帝手下还有能人。”
贺云昭心中冷笑一声,她挑眉道:“不!我们不是能人,是你们摊子铺的大,一查一个准,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不好受吧?”
“你可能不清楚,归顺先帝的人都享受了荣华富贵,而你们,呵!”
宋师爷脸色霎时间颓然,心知自己是栽了。
笃笃笃!!!
门外护卫进来,拱手道:“大人,门外有秦公子求见,道是来请教大人文章的。”
贺云昭与裴泽渊对视一眼。
吴是看看宋师爷他擡手让手下控制住宋师爷。
现有裴泽渊、吴是在身侧,贺云昭自然不怕秦鹤一耍什么阴招。
吴是低声道:“我带人藏住,先听听他说什么。”
贺云昭也有此意,她便同裴泽渊一起出了门,院子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瘦弱文雅的身影。
秦鹤一擡眼看着贺云昭,神色一苦,他道:“学生无奈,文章处有无法想通之处,才想到来求见大人,望大人指点一二。”
贺云昭擡眼望着他,此人既有才华又有能力,却因天生有疾而不能建功立业,任何一个见过他那张答卷的人都会如她一般惋惜。
她叹口气道:“秦鹤一,你的文章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秦鹤一一身青色布衣立在原地,瘦弱的身躯似乎都难以承担衣裳的重量,风从他袖口刮过。
他眼眶一红,眸中泛着水色,“只是想让您看一眼我的文章,评判一句就好。”
贺云昭心中一颤,这人……这人莫非是来自首的,他已经知道了宋师爷被带过来询问,料到宋师爷会在她面前暴露。
一个有如此才华和能力的人却无法施展自己才能,以至于沦落到贼子手中成了一把暗地里的刀。
他这样爱念书的人,在改动那些古籍之时心中是否也隐隐发痛呢。
“只看一眼就好,我只想要一句状元的评价……”
秦鹤一擡眼,一滴眼泪从他的左眼落下,划过面颊上那颗小痣,眸色水亮,他努力勾起嘴角看向贺云昭。
贺云昭琥珀色的眸子眼含动容的望着他,她为这样的文人惋惜,喉咙滞涩……
她开口道:“裴世子饱读诗书,学识不比我差,让他帮你看。”
‘饱读诗书’‘学识不比状元差’的裴泽渊面无表情,眼睛却缓缓转动瞟了一眼身侧的贺云昭。
京都大营四品将军.裴泽渊:“嗯。”
秦鹤一勾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