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冬至办席(2/2)
生怕她摔着,宋衍赶忙跟上,眼看只差一步便要将她送到床上时,她脚下一歪,软软地跌坐下去。
一直心有防备的那位赶紧扑上去。可偏这回她身上软得透彻,像一团水草似的垂挂到他腿边,挨着他敏感的那处一路下滑,最后坐在了他的鞋面上,身上打了个战。
同样为之一颤的还有站着的那位。
宋衍一张脸红得直冲耳根。他也是喝了不少酒的,原本面上就滚烫。被她这一撩拨,更是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四肢如灌铅般僵硬得透彻。他咬牙呆站了许久,直到胸膛里的跃动被压下来些许,身上的血液才重又开始灌流。
姜姀还在他腿边上靠着。他狠喘了口气,双手架在她的臂弯处。
平日里那样娇小的一个人,这会儿竟沉得像吸饱了水,怎么都拉扯不动。她倒好,两眼一闭,好似真的睡沉,愣是被他怎么折腾都不睁一下眼。
宋衍费了半身力气,终于将她放到床上。
至于是怎么放的,那说起来就有些狼狈。本不想冒犯,于是连拖带拽地扯着她的手臂,几次要将她拉起都未果。
最后还是咬咬牙,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适才了结这事。
怎料才在床上躺了眨眼的工夫,原本一直好好睡着的人猛地睁开了眼。
才帮她掖好被角的宋衍,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珠,心上吓得突突直跳:“阿姀,睡觉吧。”
姜姀不依不饶,钩住他的手指放到唇边,双眼直勾勾地向上看去。
宋衍心中顿觉不妙,想把手抽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姜姀咧嘴一笑,双唇大张,扑在他的手背上,眼看就要啃下去。
他手上一颤,却没等到预料之中的痛感。倒是迎来了一丝温软,被风一吹,旋即变得冰凉。
姜姀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这会儿手上的劲力松了,他急忙将手撤回来:“阿姀,你……”
姜姀不予理会,轻笑一声,倒头闭上了眼。
……
剩下来的半个午后,宋衍心里慌乱了一阵又一阵。
扫地的时候,擦桌的时候,盛水凉水的时候,脑海中频频出现方才姜姀的撩拨。明知她是无意识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狂跳。
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整个人都乱得有些不受控。连小果跑来偷瞄他俩的情况,都被他气急败坏地赶走。
最后一次过来,小果说的是“肚子饿”。
宋衍进屋瞅瞅,姜姀还是没醒。不过这晡食倒是不需要她起来做了。反正中午吃席剩下那么多菜,放锅里热热就又是顶丰盛的一顿。
至于主食,就用陶釜煮点儿粥吃,也正好刮一刮喝酒以后寡淡的嘴。
……
隔日天亮,姜姀终于醒来。
脑袋沉得厉害,身上也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劲儿。最关键的是,怎么觉得哪哪都疼得厉害。下巴、胳膊,还有这脖子和后背,都跟挨了揍似的。
宋衍这家伙,趁她喝醉酒把她给打了?不能吧,平日里也没瞧出他是个这么会恩将仇报的人呐。
拖了草鞋往屋外走走,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她这回睡得倒是久,从昨儿个午后从饭桌下来便开始睡起,一直到今晨才醒。算算这睡觉的时长,怕是睡了足足十个时辰。
看来以后这酒是喝不得,一口气能睡上这么长时间,也真是怪瘆人的。
院子里同样没人,她便到檐下把酱油从缸里舀起来瞅了瞅。酱汁渐浓,前几日瞧着还只是淡褐色。这会儿看着,已经和重开的感冒灵差不多一个色了。
只是这做酱油,变色还只是头一步。真要做到能吃的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嘞。
放下竹筒,她从院门出去,一直走到河边,才碰上在溪里洗衣裳的宋衍。
“宋郎君,早啊。小果呢?”
宋衍没回头,只淡淡道:“一早跟我去沈叔家还酒坛子,便留在上面和娇娇玩,还没回来呢。”
脑海中倏地闪过昨日发生的那些,他心里没底,侧过头去看她,话音听着紧张兮兮的:“阿……阿姀,你休息得怎么样?”
姜姀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人今日哪处怪怪的。难不成自己身上真是被他揍了,所以心虚?
要不然怎么说话都结巴,还只有一眼没一眼地往她身上瞟,都不敢正眼看她。
她走上前,在宋衍身侧蹲下:“休息得倒是挺好。一口气睡了这么长时间,能休息得不好么。”
尴尬地笑笑,宋衍把头转回来,再一次躲开她递来的视线。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在我喝醉以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宋衍双眼噌地一下撑圆,手上洗衣裳的动作都变得局促起来:“没有,怎么可能。”
话归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明明乱来的人是她啊,怎么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姜姀好半晌没说话,在他身侧捡了几颗石子往水里丢:“我这身上也不得劲儿,感觉像被人卸了一遍似的,手啊,脚啊,哪哪都疼。尤其是这个下巴,双手摸上去好像还有些红肿。”
她凑到水面上,试图以水为镜,看看自己的伤情。奈何溪水太浅,除了溪里的石子儿,她瞧不清任何其他。
只好把脸挨上去,凑得离宋衍更近些:“你帮我看看,这下巴是不是真有点肿?”
宋衍双眼发颤,咬了一口自己的腮边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姀,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他说的,姜姀有些惶然:“我该记得什么吗?”
“没什么。”宋衍眼神闪躲,笑得尴尬,“你昨日摔了一跤。”
“怪不得……”姜姀颇有些懊恼,“我都不记得了,我摔哪儿了?”
生怕多说几句让她想起那些不该想的,宋衍说得半虚半实:“就那儿,门前,脚下一滑就摔了。后来磕晕过去,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还好是醒了。”
姜姀对这话深信不疑,因为她的确异常地睡了那么长时间。要说她被磕晕过去,倒也解释得通。
这般想着,她伸手探向了额头。头上确实也痛,起先还以为是宿醉的影响,没想到是因为撞到了门边。
于是更加坚定了方才的想法,以后再不能喝酒了。这身体的酒量太差,要再如昨日那般折腾几回,怕是要折寿。
她比谁都惜命,只想好好活着。
关于昨日的话题探讨,便终结在这里。
昨日已经荒废了一整天,今日又起得这样晚,她得赶紧找兰英婶做竹编去。这会儿一心想着要添的新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动力。
到那儿时,兰英婶在院子里生了堆火。正带娇娇坐着,在火堆旁烤火。
见她来,脸上都是关切:“还好吗?一早小果过来,说你从昨儿个下午一直睡到今晨都没醒,可把我吓坏了。”
“好着呢。”姜姀在她面前转了个圈,“您看我,这像是不好的样子吗?”
“我一早已经说过你沈叔了。”兰英婶笑,“以后不让他喂你酒喝。你看你,好好的日子闹得。好在没事,没事就好。”
姜姀左右张望了下:“沈叔呢,带小果玩去了吗?”
“在林子里呢。今日天冷,娇娇身上不想动弹,便没跟着去。我就带她在这儿晒晒太阳烤烤火。你看她,脸都热红了。”
姜姀拉了张椅子过来:“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雪的样子嘞。”
“这才冷到哪儿,还没呢。现在溪水已经很凉了吧,到时候不只是凉,还会结冰嘞。我那日就想跟你说了。你要是等年前大集完再添冬衣,怕是得挨冻,来不及。”
“家里还有兽皮,还能顶一阵。”
兰英婶一拍手:“我倒把这事忘了。要不你今日回去的时候,就把针线带下去。你看你这手,冻得红成这样,身上怕也是冷的吧,差不多是时候添衣裳了。”
“正想和您说这事呢。”姜姀笑笑,“今早上起来就感觉到冷了。也没下雨,没个这啊那的,怎么忽然就冷成这样。”
“习惯就好。咱们这一带,尤其是山里,回回都冷得突然。不说这些闲的了,咱们继续做吧。到时候大集有好多天呢,要按先前那样好卖,怕是得做不少。”
她把先前制备好的篾条都拖出来,背对着火堆放下:“今日要没有火烤怕是不成了,手都要冷得伸不出来了。我去端盆水来,有事没事就往上面洒洒水,这样篾条应该不至于被烤得太干。”
等她回来,姜姀想到什么:“阿婶,咱们还可以做些先前做过的元宝篮和水墨竹灯,到时一起备到集上去,也好给客人们多一种选择不是。”
兰英婶也有此意:“你说的是,看来这阵子,咱们还有得忙的。”
……
傍晚,姜姀因着还要缝兽皮的事,提早了一点儿回去。
她将针线还有兽皮,都拿到屋外天光大亮的地方。
小果也跟着回来,知道姜姀要在她身上量尺寸,便在她身侧站着。不过看起来,并没有许多需要用到她的地方。
姜姀原本想给三个人各缝个毛衣出来。但兽皮这种形状不规则的皮子,倒是很难裁剪成毛衣那种规规整整的形状。想了想,不如直接加在身上衣裳的内层,权当做个厚实点的内衬。
这样做出来的衣裳,既有夹层,又有毛绒内衬,在下雪之前用来御寒,应该也足够了。
牵着小果的手,姜姀带她朝屋里走。
正想叫她脱了衣裳往被窝里躲躲,就见宋衍吭哧吭哧地抱了一堆石头过来:“等等,先别着急。”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姀疑惑地擡了眉:“你这是?”
“我想搭个取暖用的炭盆。”
“你还会这个呢。”姜姀笑,拍了两下小果的肩膀,示意她别着急脱衣裳。
宋衍挑了块不影响屋内行走的地儿,将石头搁在地上,围成一圈。余下的缝隙,都用泥巴糊上,留下一个井口似的圆坑。
这做法瞧起来跟做灶台有些相像。家里没有铁盆,要想在屋内烧炭取暖,在黄泥地上直烧是最便捷的法子。
又见他将炭块放在炭盆里,点火一烧,整间屋子立时暖和起来。
姜姀留意到他搭炭盆时候的几个巧思。
一是他选的石头又高又长,这样烧炭的火星子就不会四下里乱窜。二便是他用泥巴收口的时候,将炭盆的边缘做得离中心点更近,这样更大程度上杜绝了危险的发生。
看他这般手熟且信誓旦旦的样,显然这不是他头一回做炭盆了。
姜姀问:“从哪儿学的?”
宋衍笑笑:“从前跟我阿爷去围场打猎,跟他学的。”
围场?姜姀皱了下眉。
围场这地方,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去的。据她所知,能被称作围场的,只有专供皇亲贵族打猎的地方。
宋衍面上依旧笑容不减:“其实早些时候就该和你说了,那日沈叔告诫我,得主动和你说说这事。今日正好小果也在,我便从实招来。”
姜姀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小果察觉到氛围的异常,赶紧往她娘亲手边贴了贴。
“其实我不是生意人,之前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扯谎的说辞。”宋衍顿了顿,“我阿爷是圣上亲封的龙武将军。早年间立下战功,以三千精兵逼退两万铁骑。那之后,我家就有了世袭将军的殊荣。”
姜姀眨了两下眼,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紧。
“我爹也是将军。只是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因为战事去世了。所以我和我大哥,就由我娘和我阿爷轮番带大。我娘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那些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至于我阿爷,除却身份这件事,其余说的也并无虚假。包括我会射箭,我会剥兽皮,我会画画,这些技能,都是在将军府的时候学会的。”
小果听得云里雾里,仰起脸,愣愣地看了眼姜姀,又看了眼刚停住口的宋衍。
“然后呢?”姜姀松开锁紧的眉头,摸了一把小果似有些慌乱的脑袋。
“我大哥的事情也是真的,除了身份上的。”
姜姀笑了下:“没别的事了吧,出去,我要给小果做衣服了。”
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宋衍知道,这时候需要给她一点时间消化消化,便把门掩上,撤到屋外去。
屋里安静下来。姜姀没动,小果也挨着她干杵着。
显而易见的是,气氛有些发僵。在宋衍说完这些话之后,或者说,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气氛就已经开始变味了。
炭盆火力十足,屋里愈来愈热。
姜姀的额上渗出几粒细汗,她用手背抹去,依旧呆站了会儿。
心里五味杂陈,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把宋衍方才说的那些过了一遍又一遍。到这会儿,总算是捋顺了些。
也整明白他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除了身份上的事,其余的话都不是在骗她。
这家伙,能耐了啊。她上辈子只是个小老百姓,可没接触过这么大的官,还是一家子的世袭将军,听起来牛逼哄哄的。
这不跟电视里演得一模一样么。落魄小将军掉落山崖,被白月光农女救了,为报救命之恩,两人在屋檐下同住,日久生……
想到这儿,姜姀脑子里噎了一下。她想起昨日午后发生的事情了。
也清楚地记得,自己后脑勺碰上的生硬触感,还有他发烫的手背,贴在她唇边时候的轻颤。
与昨日她干出的那些劲爆事件比起来,他今日的自爆,完全是毛毛雨。
“小果……”姜姀定了定神,“你往被窝里躲躲,把衣裳脱了。”
小果麻溜地钻进被子里,将上衣甩出来,而后使劲地琢磨她娘亲面上的表情。这是生气的样子吗,她怎么觉得不太像。
姜姀操起针线,她需要专注地做些事情,来打消自己心上的芥蒂。要不然一会儿出去,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位被她调戏的良家男了。
她给小果的衣裳缝的是兔毛皮。兔子洗完晒完的毛皮不小,给她这个小娃娃用着倒是绰绰有余。多出来的皮子,还能往裤子里缝缝。
既是为了保暖,总得从头到脚捂个严实才好。
见她娘亲还要给她加厚裤子,小果三两下在被子里把裤子给脱了。有炭盆在,其实不用被褥把自己裹起来也不觉得多冷。只是她双脚刚伸出被子,就被姜姀给按了回去。
“别乱动,当心被子里灌风,要着凉的。”
小果笑笑。她娘亲语气如常,看来是没事了。
姜姀麻利地将衣服裤子都缝好,双手按了按,果然厚实许多。她帮小果把衣服穿上。
小小的人儿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感受着身上兔毛带来的暖意:“娘,好舒服啊,添上了兔子毛也不沉。”
一只兔子拢共多重,她身上这才贴了多少。要能觉得沉,那得是用铅锤做的毛皮吧。
笑着打开屋门,姜姀冲她挥了挥手:“去外头跑跑试试。”
小果依言照做,在院子里撒欢:“娘,风吹过来也不冷,吹着还特别热乎嘞。”
宋衍循声进来,小果飞也似地撞上去:“宋叔叔,我娘给我添了兔毛皮,特别舒服,又软和。让她也帮你添一层吧。”
宋衍摸了把她的头,眯起眼睛,擡头看了眼门边。姜姀已经关门进去了。
两人的目光没能汇上,还叫他实打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唉,话是说出口了,只是这气,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