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骗我（2/2）

“怎么样？”忈非居看着学生适应的小动作，不由得笑了。

莫娜也笑了：“很好。”

“那就好。”忈非居起身，她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但莫娜注视着她一会，还是叫住了她。

“老师。”

忈非居转身：“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莫娜：“我很好，我有事要问你。”

她从医疗舱里起身，轻松地翻出了舱体，与老师面对面。

她注视着老师有些疲倦的脸，很明显没有休息过，黑眼圈比之前要浓很多，估计是一直在医疗舱边上等她醒来。

“什么事？”老师问。

她依旧是温和的，包容的，似乎所有问题都难不倒她，如往常一样等待学生任性的要求。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忈非居想，她的学生没有上来撒娇，也没有调皮任性的举动，很平静，很冷静。

仿佛如果她不冷静，接下来的一定是狂风暴雨。

“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她听到她的学生这么问，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她的学生问过不止一次。

但忈非居很清楚，她无法用往常的答案来回答，她的学生想听的不是字面上的答案。

她想，终于来了，暴雨。

她问：“你知道了多少？”

“不多，正好缺了你的部分。”

莫娜很平静，忈非居也很平静，她们俩人就像一对熟稔的朋友，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忈非居看着那张因为手术更加苍白的脸，她回忆起莫娜小时候，那张脸就一直这么苍白，无论用了多少种方法都没办法让它变得红润健康，显得眼下的红痣鲜红似血。

是菜谱不行吗？还是食材？

不，归根结底还是基因问题。

她有些遗憾，现在似乎没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你的母亲从你出生的那刻就决定了要杀死你，而我们想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但你太弱了，你甚至连呼吸都需要机器辅助，你必须活在营养液中。”

“骗人。”

忈非居摇头，怜爱地看着这位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是真的，当时的我们都是这样觉得，很快发现，这只是一种假象，即便称不上健康，你也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活。”

这是泠母没说的那一部分。

“你与泠瑞因是双生子，相辅相成，她对外的异能辐射能够滋养你，只要你一直与她在一起，你就能分享她的能力，但这意味着泠瑞因的能力会因此减弱，所以你必须死。”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想不是因为愧疚吧？”

忈非居却点了头：“我从未想过要杀死你，我想让你像普通孩子一样活下去，要问理由，其实没有，就只是想这么做。

“我并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于是去找人加了个幸运buff，找了几年，然后找到你了。”

忈非居没说的是，幸运buff对找莫娜来说似乎没用，她几乎是按路线分析，一条条查过来的，所以上幸运buff只是想在找到莫娜时确保她还活着。

莫娜歪了下头：“没有了吗？我戴面具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既然泠家知道我活不久，那么露不露面不会有很大差别。”

关于这个问题，忈非居沉默了。

“不能说吗？你怕的不是我被泠家发现，因为你能摆平，你怕的是我被研究院发现？”莫娜想了下，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全是，她的老师在隐瞒一个大秘密。

日常身体数据记录、定期基因改造、十几年待在尘埃区、与日蚀之都有联系，以及人脉牵扯…

曾经无关紧要的日常被串成一条线，真相从未如此明了。

是啊，凭什么一个位高权重的研究员要蜗居在这资源匮乏又缺乏稳定实验环境的地方？为什么她能迅速掌控尘埃区？为什么研究院的人从不探究？

因为他们在做同一件事，各司其职，彼此支援。

“老师。”比起呼唤，这一声更像是在细细咀嚼着什么东西。

忈非居看她。

她的学生说：“你骗我。”

忈非居忽然想到，她的学生其实很爱笑，戏谑的、坏心眼的、愉快的、餍足的…她都见过。

现在又多了一个——扭曲的。

“我至今的活动，所思所想，每一次的濒死的任务…你要告诉我这些都只是一场实验？你延长我的寿命只是想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我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对吗？”

莫娜感觉自己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翘，就像被人扯着朝上拉。

其实她很难过，脑中的嗡鸣声几乎要淹没了她，她连一个安静的环境都没有。

明明有两个心脏，她却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心脏又酸又痛…这一刻莫娜在想，这个心脏不好，要不换成合金的，这样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

忈非居唇瓣翕动，她看出了学生很难过，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最后却只垂下了眼，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抱歉…”

她其实不怎么会说话，哄人还是在收养莫娜后学的。

在莫娜说出后半句时，忈非居在心里反驳，才不是，她明明只想让莫娜活下来，但她无法说出口，因为莫娜说的也是真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全部挑明了，她们俩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再说话，像是在缅怀彼此间的最后一点东西。

忈非居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莫娜脸上。她的孩子，她的学生，她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从瘦小的雏鸟到血肉充盈的人。

忈非居用数据丈量她的成长，无数次抚摸过她的骨与血，她记得每一根神经的延伸方向…

但最终，她触及不到灵魂。

莫娜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