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自由(2/2)
他已经想了百十年,都没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父母早亡,舅舅当爹又当妈,把他一手带大。
他早已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努力地活在舅舅的期待里。
因为那是恩情、那是他必须回馈的东西。
所以他拼命地用功、懂事地遵循、遵守、完成舅舅交代的一切,直到那个女孩出现。
她不喜欢规则、不喜欢秩序、不喜欢条条框框,还总是捉弄知礼守节的他。
从邶雪身上,他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样态。
另一种与他截然相反的样子。
他向往、倾慕、爱惜、也怯懦。
她是自由的风,只是轻轻拂动,就渗进他的心口、吹开了他紧闷绷堵的心房,捎来满屋的清凉和芳香。
风是不该被困住的。
尤其不该被那个华丽堂皇、却荒碎其中的九重天困住。
单泉溪仰头,任风吹干眼角,然后转向雁惜。
“之前那般说话,除了助你,我的确有私心。”
“可能是性格缺陷。我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弃舅舅。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姻缘一词,于我就如浮云,任谁都无所谓。但我不会有情,也做不到欺瞒别的女孩,所以不想成亲。非要的话,只能来委屈请求你。毕竟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可说。成亲只是幌子,做给别人看,我绝不对你干涉。而倘使当时你答应,日后要我单泉溪往东,绝不可能往西——”
“打住打住!”雁惜大幅摆手,“干什么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她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恶不恶心,使唤上神做事、我不折寿呢。”
“再说了,我可没你那么倒霉,别叭叭乱讲乱咒。铁了心要作孤家寡人,自己当去、拉我做什么?”
单泉溪闻声发笑,不知是气还是无可再气,跟着讲风凉话,“如今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杳蔼流玉出世,认的就是你。有了战神身份,说不定那老头又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我们本就关系近,到时候,你可自求多福了。”
雁惜扇他衣裳一掌,“我托你的福!”
她朝旁边挪了挪,“赶紧离我远点,别拉我下水。好不容易留个记忆,你还要推我入火坑。下次你舅再胡说,我不求你维护,能不能澄清一下?”
单泉溪无奈答,“你知足吧。我越是维护,他越要觉得我对你有情。也不知道这老辈的脑子怎么想的。”
雁惜:“......大不了绝交。”
她拉沉了脸,冷酷无情地看他,“朋友是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各当。”
单泉溪不客气地哼一声,“我也没在你那享到福啊。”
“等姐发达了,绝不忘记你的小恩小惠。”雁惜露出笑容。
“切。”单泉溪蔑声止话。
与她瞎斗几句嘴,他的心绪松和不少,转而查探怀中的内丹。
那玩意持续发热,到如今,已达人的正常体温。
雁惜知道他定有后招,确认凌寒给的灵讯丹无异样后,静待他的反应。
片刻后,“滋滋”的窣声从侧边传出。
雁惜眨巴眼睛,只见金光瞬出,捕捉到了夜中的萤点,往内扯拉两寸,随后松开它,由其变黯、没入黑暗。
“这——”
雁惜音未吐全,单泉溪就比食指作噤声状,随后施出腹语术。
【有人在监视我们。】
【......就是那个操纵沙兽的幕后者?】
单泉溪转身,示意她跟上,【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
幻影莹虫越过广阔的湖面,跋涉黑暗之尽,来到半透明的屏障前。
圆洞现形,渗出光亮。
明烛前的洁白身影挺拔直立,淡黄色衣衫挂在木架头。
莹虫飞回蛊盅,悬空的画面忽而变得漆黑。
“怎么会突然没了......”那白衣男子狐疑,欲检查蛊盅异样,凉风猝然袭来,他后背一弯,躲过了单泉溪的攻击。
雁惜一眼看清此人,难以置信,“羽、羽谷主?”
邶羽轻笑招呼,“雁惜姑娘。”
单泉溪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邶羽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梧阙上神,法灵似乎又有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