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文溪之死(2/2)
“你要是害人了,在去地府以先,就有心术不正的人看中你,把你抓去炼成怪物,带着你当傻子时候的混混沌沌,给人做坏事去吧!”狗娃的声音非常严厉,“也是你没有把那小子害死,要是害死了,连我也要跟你遭殃!”
“诶?为什么?”
“真是的,我主人这样的好人,怎么捡来了你这样的傻子!看看我,只有一个眼睛,一个眼睛,拿去贿赂了孟婆,叫我能上来看你,另一个眼睛寄托你身上,指望你分辨好坏,你倒是会分辨,可倒好,要替判官杀活人,你这是造孽!”
昝文溪急忙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摸另一只好眼,不确定地问:“我两只眼睛,一样了?”
“嘘,可不要叫人发现了,我收出来我的眼睛,趁机把你的眼睛挪了一挪,省得别人一看外貌就欺负你是傻子。”
“谢谢你。”
“哼,”狗娃虽然哼哼唧唧,面前这个耽误主人和它一道投胎的小女孩,它没有一点好印象,若是主人在这里,它绝不会邀功请赏,但小女孩连它年纪大也没有,它就对她教诲自己的不容易,“只是排队到我投胎了,不得已才收回去,不然两个眼睛都没有,下辈子我要当瞎子了……要是收回一个眼,或许只是先天近视,总还是能看见的。”
“你下辈子能够做人?”
“是啊,可惜等不到主人了,下辈子我做人,她做狗,我养着她,我给她吃全天下的好骨头吃……唉,你快些,我还想给主人托梦呢!”
昝文溪有意识以来,并没有见过狗娃本尊,“狗娃”这名字读快了,就只是“狗”的亲昵的叫法,除了淘淘和昝小鱼之外,奶奶对小动物都统一用物种+娃来称呼,比如猫娃,鸡娃,狗娃,连耗子都是耗娃。
昝文溪很相信这只狗是奶奶的狗,路上还有一点点怀疑,在两条鬼飘到院子上空后就烟消云散了。
狗娃一开始还像人一样站着,一看见这变样了但大致格局还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院子就放下前爪,转着圈汪汪了起来,除了个子大一些之外和淘淘没什么分别。
她还记得狗娃的叮嘱,要给亲人托梦,叫她们上堤坝来叫醒自己,正在想要怎么托梦,穿过窗棂,看见奶奶盖着被子睡觉,头顶上笼着一卷淡淡的雾。
狗娃甩着尾巴就跑进去了,她跟在后头,却被雾气挡了回来。
狗娃伸出头:“我就要投胎了,你让让我,我先托梦……你不是还有个邻居,去给她托梦去!我有说不完的话,你不要等!”
哪里还有个老前辈的样子。
昝文溪晃晃悠悠地飘荡着,本想直接穿过墙,又停下了,扭头从门出去了。
狗娃已经顾不上她,撅着屁股钻进了奶奶的梦里,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东西。
她像是自己还活着似的,从大门走出去,飘进巷子里,在有德巷二号停下,敲敲门,手却一下从门板穿过去了。
她刚飘到院子里,就看见狼狗甜甜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死了?”
又是一条口吐人言的狗,昝文溪捂着胸口一惊:“你会说话。”
“你不是跟着一条会说话的狗回来的么!”甜甜很不高兴,隔壁忽然传来一个尖尖的咋咋呼呼的声音:“谁?哪只狗也会说话?来新狗了么!”
是淘淘的声音,昝文溪刚要说话,甜甜甩甩狗头让她别吭声,冲墙那头说:“没用的狗,没有你的事。”
淘淘却不依,汪汪汪地吠叫了好几声,甜甜不爱搭理它,朝着昝文溪说:“你都死了,还来做什么?我主人正在做噩梦,不能被鬼魂打扰。”
“啊……”昝文溪顿时不好开口自己是来托梦把李娥叫醒来救自己的,她踌躇着,扭捏着纠结片刻,也不好去打扰狗娃和奶奶,只好哀求说:“就这一次,我之后给李娥赔罪。”
“好吧。”甜甜居然这么好说话,退后半步甩着狗头让她进去,忽然空中飘过一辆班车,狼狗立即做出攻击的姿态,扯着铁链龇牙,班车还没落在房顶上,就朝着屋顶狂吠起来。
那班车里本来伸出一张古怪的扭曲的“脸”,此时也收了回去,班车继续往前开,落进了有德巷三号的院子里。
昝文溪扫了一眼,从门进去,看见李娥还维持着她走时的样子,裹在被子里蜷缩着,眉头紧皱,头顶有一层淡淡的,将要弥散的雾气。
她立即钻了进去,身子一滚,脚下划拉一下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擡起头,感觉自己的头发和脸上的皮肤都像雾气一样弥散开,但身子却很沉,飘不起来。
在模糊的视野中,她看见一个瘦小的穿着校服的女生,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的,下巴尖尖,露出疑惑的大眼睛看着她。
穿校服的女生忽然两只手哗啦一下埋进了水盆里,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件衣物,以前昝文溪还不知道是什么,来了月经之后知道了这个场景意味着什么,低下头:“你来月经了吗?你是谁啊?”
“啊,小溪?”校服女生疑惑地站起来,踢开脚下的瓶子,昝文溪随手捏起一个揣进兜里,跟着站直了。
眼前的女生恐怕才刚过一米五,脸也陌生……但越看,越像李娥,啊!李娥小时候长这样的么,像耗子一样瘦,五官还是那么漂亮,甚至小时候比长大更好看一点,一定会被叫“美人胚子”,只可惜头发实在太糟糕了,衣服也脏脏的,反而像个野小子似的不好认。
不管这是几岁的李娥,昝文溪着急地说:“快叫我的名字,啊不是……是这样的……”
“啊……”李娥忽然变得不太认识她,皱起眉头:“啊,我能不能去你家,就说我去你家做作业行不行?救救我,我爸要回来了,救救我……”
昝文溪哪里知道什么叫“作业”,单听见“我去你家”,条件反射地答应了,这有什么不行的……
但出了门,她呆住了。
这里不是有德巷。
这是一片塑料大棚,在一片黄瓜和西红柿的架子与藤蔓后,走出来一个穿着雨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