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下）（2/2）
沈曜现在只有十五岁，唯一见过的就是M-21星的破败荒凉。为了不让沈奶奶被人欺负，他从很小起就发狠地和人打架，自己修理了一把垃圾场捡到的废旧手枪练习准头，却没办法解决仇人。
为了能让沈奶奶不再那么辛苦，他可以在天亮前好几个小时就起来帮她准备食材，大一点后就同时打好几份工赚钱，却依然挡不住先来临的意外。
他向往沈奶奶偶尔给他讲述的故事里的美好，隐隐想去探索一个更大的世界，却无法在这个混乱绝望的垃圾星中，找到通往外界的方向。
沈曜感觉到小猫跳出了自己的怀里，接着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沈曜擡起头，发现小猫碰响了床边碎瓷片和破麻绳做成的风铃——他小时候帮沈奶奶搬东西，却失手打碎了他们家唯一一个有花纹的坛子。沈奶奶没有怪他，而是为他做了这个风铃。
萧暮鸿以后在沈曜的抽屉里也见过这个风铃，所以他猜想这个风铃对沈曜来说一定很有意义。现在又在这里见到了它，萧暮鸿便联想出了这个风铃八成是和已经故去的沈奶奶有关。
沈曜看着风铃微微发愣，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给他讲过一个战无不胜，主持正义的英雄的故事。他曾一度向往真的会有这种人出现，但稍大一点就明白M-21星没有这种奇迹，不要再寄托在这种缥缈无用的幻想之中。
小猫很黏他，沈曜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曾经救下过这只掉在下水道里奄奄一息的小猫？还是因为他能让饥饿的小猫填饱肚子？如果没有他，小猫会不会已经不在了？
沈曜心中浮现起很多事，有关于沈奶奶的，有关于这只小猫的，有关于那个害了沈奶奶却还逍遥自在的混混的，有关于自己眼下的困境的。
最后，虽然更应该担心自己自身难保的境况，但是沈曜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自不量力的微弱声音：或许，有一点点的可能，他可以做沈奶奶故事中改变一切，帮助他人的那种人？
沈曜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不过，既是为了永绝后患，也是为了报当初的仇，沈曜在离开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先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B组织的人来往。
组织老大虽然计划失败了，但看沈曜的模样以为沈曜是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只能若无其事，忍气吞声，便感觉这个稀有高精神力，心高气傲的Oga也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至于沈曜每当看到有成员欺凌他人，就毫不顾忌地跟成员起冲突，组织老大更当他是沉不住气，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发泄不甘，反倒愈发放心得意了。
沈曜便一边以这些为掩护，一边悄悄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萧暮鸿这段时间则用着小明的身体做了不少事：他从各个垃圾场，工厂的废弃仓库里搜刮了很多能用的东西，用自己的猫爪艰难地修理制作，弄出了些最初级的保护器，发射呼救型号机，迷你电棒……为了防止沈曜不会用，他还潜入打印室伪造了说明书，最后都当是捡到的垃圾叼给了沈曜。
至于时间所限，说明书有点简陋这件事，M-21星的商业这么混乱，有一些不标准的产品说明书，萧暮鸿觉得沈曜也不会怀疑。
他带给沈曜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一张泽塔联邦的星域图，还特别按了两个爪印，一个是在沈曜报名参军的那个星球，另一个是遥远的首都星。
沈曜则通过一连串真真假假的手段，先让B组织老大认定了老牛的死是A组织的挑衅报复，又一连串地激化了两个组织的矛盾，再偷出老豹的枪，杀掉了一个和B组织有深仇大神的A组织成员，和当初随意杀害沈奶奶的混混。
最后，在问题严重到两方老大要做最后的谈判时，沈曜铤而走险，赌自己可以做到控制精神力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暗中操纵萧暮鸿给他的一个精神力武器，伪装成A组织开枪，杀掉了B组织的二把手。
为什么是二把手？因为死的是老大的话，可能就打不起来了。而杀掉一个二把手，最后在那个晚上，两边的老大都死了。
M-21星终日暗沉的阴云，在那个夜晚化成些混着泥土的小雨落了下来。看见沈曜平安离开现场后，这段时间精神力都在过度使用，萧暮鸿实在是无法继续支撑跟着沈曜了，就换成小明拿回身体，缩在一个垃圾桶盖子
小猫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听到雨声里一声朦胧的呼唤：“咪咪？”
小明冒着雨跳上墙头，萧暮鸿也看到了穿着雨衣的沈曜的轮廓。
小明热情地小步跑了过去，爪子渐起路上肮脏的泥水，萧暮鸿则快要急死了：少将你赶紧跑啊，他们回过神来抓你怎么办？
为了不引起注意，也是实在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沈曜提前准备好的行李只有身上的几件衣服，包在棉花里缝在衣服内的旧风铃，用所有钱换成的黑船票，干粮和好几支起效快一点的抑制剂，还有萧暮鸿“捡”来的微型工具与一把从组织偷出来的枪。
沈曜把小明抱起来，护在雨衣里说：“我就要走了，该给你找个家，不然你没有吃的东西，被欺负了怎么办？”
小明“喵喵喵”地蹭沈曜，把身上脏脏的雨水都蹭在了沈曜怀里，沈曜也不嫌弃，隐蔽地快步走街串巷，最后敲开了一家的门。
“谁啊？”门谨慎地开了一个缝，里面的人看到沈曜的脸后连忙取下内侧的铁链，把门打开，正是被沈曜帮助的兄妹里的哥哥。
沈曜闪身进屋，来不及交代太多，把小明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说：“我要离开M-21星了，可以帮我照顾它吗？”
妹妹听到声音也跑出来，先拿旁边的毯子把湿漉漉的小猫包起来，抱到怀里问沈曜：“沈哥哥，你要去哪里？”
沈曜说：“到周边的星球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能找到事情干，运气不好也总能活下去……”
妹妹仰头，锲而不舍地追问：“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沈曜不再含糊，坚定地说：“听说其他星球会有军队招募，我想去试试。”
在M-21星这个无人管理的地方待久了，妹妹实在对“军队”没有概念，但却崇拜地看着沈曜附和：“沈哥哥要去，那我以后也去。”
沈曜露出一个很浅的笑，重新戴上雨衣的帽子，匆匆开门离开。
萧暮鸿听到了妹妹在小猫耳边的声音：“沈哥哥的名字是曜，你就叫小明吧……”
小猫见谁都亲，喵了一声做回应，萧暮鸿则只顾着看沈曜离去的背影。
昏暗的雨幕中，沈曜模糊的轮廓在渐渐变小，最终完全不见了。但萧暮鸿知道，沈曜前方的，是更遥远的宇宙。
萧暮鸿醒来时，离天亮还有一阵时间，萧暮鸿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还没有回过神来。
现在他的感觉很奇怪，不是大梦初醒，而是恍如隔世——就好像他的精神力确实穿越回过去，到了另一个时空进行了一场长时间的旅行。
睡在旁边的沈曜也醒来了，揉揉眼确认了一下时间，又缩回温暖的被窝，环着萧暮鸿的腰问他：“怎么了？”
萧暮鸿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变成小明，遇到你了。”
沈曜歪了歪头：“真的？我刚才也梦到以前的事了，是不是我的精神力影响到你了？”
萧暮鸿觉得有这种可能，所以梦才会这么真实。找到了理由后，萧暮鸿便搂着沈曜，随口撒娇说：“我在梦里好累啊，只有一双猫爪还要擡钢筋，拧螺丝，做机器。”
沈曜听了这句话便把萧暮鸿的手拉过来揉一揉，突然意识到什么眨了眨眼，坐起了身：“电脑？”
萧暮鸿迷茫地问：“什么电脑？”
“咪咪捡回来的说明书里，有一个字眼是‘电脑’，我一直不懂那到底是个什么。直到遇到你，偶然听到你有一次对着光脑喊电脑我才反应过来，我还以为这是光脑一个生僻的别称。”
萧暮鸿也眨了眨眼：他是一不留神会改不过来一些以前的用词习惯，比如前世他不知道在其上写过几千个程序的电脑。拿猫爪艰难打字的时候，他确实是崩溃之下又写成电脑了。
萧暮鸿又和沈曜对了对，发现自己梦里的所有事都是沈曜的真实经历。
沈曜说：“我当初能成功栽赃老牛的死，有一点就是靠顶楼的几个小螺丝铁片有移动过的痕迹，我还发现钢材上面有爪印的划痕，不过那个我只当意外没多想……”
萧暮鸿和沈曜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难道一切不是萧暮鸿的梦？可是如果说萧暮鸿真的在睡一觉的时间里回到了过去变成了一只小猫，是不是有点难以解释？
一时想不出解释，沈曜干脆不纠结了，而是懒懒地环着萧暮鸿，捏着萧暮鸿的手心问他：“猫爪是怎么打字的啊？”
萧暮鸿委屈地诉苦：“把指甲伸出来拿指甲尖压，我的指甲中途都断了两根。”
沈曜又揉揉萧暮鸿的手指安慰他，最后捏了捏萧暮鸿的脸，看着这张脸小声自言自语：“真的能变成小猫吗？”
沈曜像梦里一样，用引诱小明的声音叫：“喵？”
萧暮鸿看见沈曜面无表情地发出猫叫，不知怎么的又红了脸，先亲了一口面前心心念念的人。接着，萧暮鸿也开口，毫无节操地模仿：“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