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2/2）
连淮身子僵了一僵，刚欲开口，她却又已然松了手。
“哥哥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凉，冷死我了。”崔莹娇气地埋怨道，伸手将外衣的扣子仔细扣好了，“真讨厌。”
连淮忍不住被她气笑了。分明是她自己伸手来抱的，怎么还能怪到他头上？
“所以哥哥应当起得很早吧，在外面站了许久，衣服上这才沾染了晨起时的湿润凉意。”
崔莹装作漫不经意的说道，然而这温柔平淡的一番话，却让连淮心中微微一跳。
他不曾想到她竟然一下就注意到了这个。
平常人为何会在外面站了许久呢？难道不应该准备好就立刻启程上路吗？而他却如此反常，说明……
“我是来给姑娘一件东西的。”连淮抢在她将推测说出之前说道，反而显得坦荡了，没有什么暧昧。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崔莹。
“昨日又弄脏了姑娘的帕子，这便是我的赔礼。”连淮的声音还是一贯的从容有礼，无一处不温和妥帖，而其中却藏了几分只对她一人的偏私宠溺。
崔莹看时，只见那是一个用金线绣成的帕子，与寻常帕子所绣的花草鸟虫不同，那上面只有几个简单的线条化作了波浪形，挨在四方帕子的周边。
她伸手接过，轻轻抚过那边角的线条，只感到入手一片细腻温凉，而那帕子竟然不如何柔软，反而有几分硬朗，似乎连弯曲一下都觉得困难。
再定睛一看时，只见那乳白色的面料上偶尔划过几抹淡淡的青色纹理，瞧上去竟是一片薄薄的白玉。
崔莹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跳，顿觉惊艳，于是问道：“这是用金玉做成的？”
声音中还带了几分诧异。
连淮唇角微勾，点头道：“姑娘好眼力。”
用白玉做底，用金做线，这小小的一方“帕子”恐怕都能买下一个小些的城池了。
他竟然将这般宝贵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了她。
崔莹只觉得心跳比往日快了几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心意。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送过这般贵重的礼物，更没有受过这样真诚的好意，自然是无措的。
她于是转移话题，将注意力尽数放在了那玉帕上，假装好奇的问道：“这白玉虽薄，但毕竟硬朗，金线是如何穿进去的？到底是哪家的绣店，竟有如此精湛的功夫，但真令人称奇，一见便被惊艳到了。”
连淮听她问起来，面上颇有几分不自然。他转过眼眸不看他，轻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做的。”
他被她那称奇一类的字词夸的不好意思了，脸上微红。
“也没有什么难的，只需要把内力灌在其中，那金线就自然刚直了，随着针头一起穿了下去。”
眼见到崔莹瞧着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惊喜赞叹，他的耳根不免红了一片，于是又转开话题道。
“我原本是想从铺子里给姑娘买方帕子的，然而看来看去觉得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那些绣帕都是做工精细的良品，并无哪里不好，然而他就是觉得它们仿佛缺点什么，配不上他的姑娘。
“我转念又想，你从小在极乐殿里长大，这好看些的帕子自然也是不缺的，何况我前期时候送过你一块，于是便想着此次换个花样。”
听连淮这般娓娓解释，崔莹将那白玉金线帕托在手中，竟不自觉的感到它的分量更重了一些。
他在给她选东西的时候，原来是如此用心的。
崔莹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甜意，仿佛比吃到了糖果还要开心。
她于是打断了他的话，坦坦荡荡的说道：“我也有一事要同公子说。”
连淮睫毛微颤，垂眸凝视着他。
“公子之前说我要如何罚你，你都认的，可还作数？”
“自然。”连淮轻笑了一声说道。
崔莹于是将那白玉帕子又放回连淮手中。
“那哥哥就帮我把这东西带着，我待会儿穿上衣服就下来和哥哥一同去胡州。罚哥哥在路上陪我下棋吧。”
她声音中带着无比轻松的欢喜雀跃，显然对此是期待的很。
听到她竟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连淮瞬间怔在了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阵欣喜若狂。
她竟然改变主意，愿意同自己一起去了。
而崔莹将东西往他怀中塞好之后，便已然穿好了衣裳，下了床榻，转眼就拉着他的衣袖站在了他身边。
在这巨大的惊喜之下，连淮想起她昨天的话，忍不住起了几分犹豫。“姑娘当真要与我同去吗？不怕舟车劳顿……”
“当真。”
崔莹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提前回答了，声音干脆果断，没有半分不情愿。
“可是姑娘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连淮实在没有想通其中的原委。
被这样一问，崔莹的语气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
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她脑海中已然划过了，千万种理由，然而都觉得不怎么可信。
她索性放弃了思索，直截了当地实话实说。
“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和公子分开。”
“分开了之后就没有人早上叫我起床，给我穿衣服，没有人安排我喜欢的饭菜给我吃，没有人晚上费尽心机哄着我早点休息，我还可以借此机会得寸进尺，我若是想抱公子一下，也都抱不到了，我若是想……”
“好了。”
初听时，连淮心中只觉得一阵波浪翻滚，说不出的欢喜，只不过听到后面，他脸上忍不住滚烫一片，生怕再让她说下去，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了。
崔莹莫名其妙的被他打断，还有几分不明所以，歪着头向他眨了眨眼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尽显疑惑。
“我知道了。”
连淮轻轻地说道。
“既然如此，永远不分开也就是了。”
他用极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仿佛这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没有什么天崩地裂，山盟海誓。
他将永远说成了每一个日出日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