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同(1/2)
我愿与君同
第二百一十章
水丘辞带着玺印文书,率领一队使团出玉门关,前往月昭国。
冰山似得脸上无悲无喜,连戈壁滩上明晃晃的阳光都化不了。
他还记得闯进诏狱想带辛容离开时,却猝不及防挨了她一个毫不留情的手刀。
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想喊却喊不出声:“容儿,你可以抢走我的官位,抢走我的心,就是不要抢这杯酒。这本来就是我的,这就应该是我的,求你——别抢——”
没有风的戈壁,一丝不动的韧草,时间似静止。
无波无澜的眼底,刻在心里的人,已不在眼前。
水丘辞当然清晰地记得,惊蛰那天,挣扎的太阳,终是被层层雷云遮住了。
他在宫门外,见到心爱之人信步而来,看她随手潇洒地解下披风扔向半空。
三月大朝会,殿外是三千多名,各郡六百石以上来京接受问询的官员。
水丘辞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傲气清逸的身影,在心里刻下了她穿着合身女官服的模样,也注视着她在讶异愤怒憎恶中前行。
“她真得是女子啊!”
“竟敢这样来上朝!”
“大概是不想活了——”
“简直岂有此理!”
……
殿内,是上百名京城官员,还有只定期出现在朝的先帝老臣。
新任御史中丞,念着弹劾奏本,第一条明显是现加得。
陛下,司隶校尉辛容,女扮男装为官,欺君之罪不可恕。
除此之外,尚有七大罪状:
胡乱修律,引发动乱;
枉顾律法,迫害罪王;
独断专行,无诏抓人;
滥用酷刑,伤及无辜;
无视道德,活埋官员;
破坏伦理,任用女吏;
肆无忌惮,浊乱朝堂!
水丘辞忽略了朝堂所有人的议论,只见那三独坐首位上的女英,平静地起身说道:“陛下,再加一条罪。明知故犯,诬告他人。臣当年是吴山郡郡守的书佐,利用办差之便,伪造证物诬告公冶修。还请陛下赦了黄思进为官不为之罪吧。”
“你——可还有话说。”
“有。臣也有本要奏。”
水丘辞感觉那清亮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气力,从殿内传到了天外。
臣本仗剑女,游走天地间。
原是无所依,随心所欲尔。
世间多豪强,肆意掠杀人。
一朝为武吏,自此不敢辞。
幸得三独坐,愿为天下死。
问女何所畏,问女何所为。
女亦无所畏,女亦有所为。
纵死犹不悔,但留侠骨香。(1)
程千芷在永安七年的那个惊蛰日,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和自己一样,是女子。
她向乌云献计,联手白马羌和烧当羌假意反派,引出了与广王勾结的参狼羌首领。
没过多久,她就跟着要受封女大豪的乌云去了京城。
惊蛰,阳光乍现,惊雷阵阵,桃花风中绽。
她等在辛府门外,见到了穿着披风的英姿。
她看那身影利落地翻身上马,不急不慢地闯进了前方半晴半阴的画里。
她总觉得那道身影一旦入了画,好像就再也出不来了,连忙追了上去。
她看见,那身影被很多黑影围了起来。
又见他一人拔剑御敌,丝毫不落下风。
她还看见,那道身影不忘了护着旁边围观的百姓。
可被他护在身后的那人,竟然在背后,刀刺恩人。
“大人——小心——”
“千芷——你怎么在这里?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大人——你——你是——”
程千芷见到了披风里面的身形,震惊之余猛然抱住了眼前人。
后背上是几下轻拍,她听见一句话:“千芷,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哈哈哈——”
宋昭清不知道府外的情形,但她当然知道了辛容的决定。
宋府倒了,辛府也要没了。
她要带着宋欣和几名相处不错的辛府侍女侍卫离开京城,去新河道上游附近地域,去做一名女老师。
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女老师,不是教女德女容女言女功的女师。
那里是百废待兴的地方,是没有奴隶只有良民的地方。
日月昭昭,山河清,多年富贵如一梦。
自言莫要等闲度,白了青丝,空余悔。
登临高处,擡望眼,当年弱骨羽翼丰。
休言女子非英物,重新自立,崖上追。(2)
惊蛰那日,下朝之后。
穆盛在宣室殿中大怒:“混账,简直混账!她是不是认为,朕一定会保她!”
震怒之余,他冷静了下,翻看着昨夜辛容呈上来的文书。
昨夜,他听她说道:“陛下,臣都说过多少次了。不重要的奏章交给尚书台处理不就行了。陛下总是这样亲力亲为,日日批阅奏章到子时以后,还要他们干嘛?”
“不重要?百姓的事,哪有不重要得。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一样不遗余力吗?朕还是全都批阅了才放心。”
“陛下,那四百六十三名卫兵,虽然是跟在臣身边的,可效忠得是陛下。”
“朕不是准你多给他们家人银钱了吗?还让他们的族中子弟去地方官学。”
“可是,陛下——他们原本不用死得。”
“你——朕特准你带剑入殿,你就用这龙泉宝剑,指着朕!”
“臣不敢。臣自认为配不上这把宝剑,特来归还。”
“你这是何意?”
“明日大朝会,臣还会归还司隶校尉令牌,和官服官帽。”
“你想清楚了?”
……
穆盛怎么也没想到——
辛容不是要辞官离开,而是在大朝会承认了自己是女子。
反复地看着那份文书,他心意一动,令黄门侍郎给诏狱的人,送去了一杯酒。
“快到白龙堆了——”
“听说那里可能会有沙匪。”
水丘辞听着身边其他人的小声谈话,沉默着拿起水壶喝了两口水。
他想起带他修行、教他双刀法的西域法师,曾经就是白龙堆沙匪。
只是,他没问过,法师也没说起过。
杀人不眨眼劫掠不留情的沙匪,怎么会信了浮屠,成了出家人。
带着使团出发前,他在洛京见到了法师一面,还是问了问。
“贫僧不会渡人,只为渡已。出家是因为浮屠信轮回,有了轮回,或许在修行时,就能碰见那曾经对不住的人。”
水丘辞心中轻叹:若缘分断在此生,要轮回又有何用?
回过神时,又是晃眼的戈壁黄沙。
“快看前面——不会是沙匪吧?”
水丘辞示意众人镇定,手按在刀鞘上,准备随时厮杀。
远远地,他看到一行全都骑着黑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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