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2/2)
戈宁欲要上前,房东太太眼疾手快把她拉回来。
“远远瞧着便是,那家子脾气大着呢,气急了连劝架的人一起打。还真当自己住侯府啊,一口一个贱婢刁民的,也不看看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似乎是为了验证房东太太的话,围拢的街坊惊呼着四散。
几乎是刚散开,一把竹椅便从门里砸出来,哐哐两声落地,险些砸着路过的货郎,惊起一片指责声。
闹了好一阵,骂了好一阵,老刘家人似是怒极,在围观邻里的拱火议论中,奋起反抗,渐渐发展成两家对打。
老刘家人丁不旺,比不得刘小娘夫家人多势众,挣扎了几下就落入下风,按在地上挨了一顿打。
有那热心又胆大的建安坊邻居看不过眼,上前帮了老刘家一把,薅着刘家小娘子的三个继子,不让他们继续殴打刘小娘。
老街坊骂起人不遑多让,一句一个庶人,一口一个破落户,戳的一向以家世为傲的前平昌伯家眷恼怒异常,竟是抄起手边物件见人就打。
戈宁吓一跳,她上次见到这么多人打起来还是春耕时和隔壁村子抢水。
“吵闹了小半日,还让不让人读书了?”
住在对门的院子忽然冒出一人,儒生打扮,手里还攥着一本书。
他擡头环顾,临近的几座墙头骑满了人,议论声不比老刘家发出的动静小,扰得他无法静心读书。
“房东太太,若是知道你这小院如此吵闹,我是万万不会租住在此的。”
读书人看到房东太太也在,高昂起头颅,语气中尽是不满和恼火。
房东太太见租客有意见,顾不上看热闹,忙去安抚那青衣读书人。
戈宁越听越觉得声音有些耳熟,退回石阶上踮起脚,目光越过挤在周围的邻里,落在对门的读书人身上。
读书人略显急躁,仿佛耽误了这一时半刻会影响他考取功名,非要房东太太想个法子为他换个院子。
看清他的脸,戈宁怔愣一瞬。
从洪州到京城,兜兜转转,戈宁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在建安坊遇见陆甲,又巧合的住在对门。
如果不是白老爷横插一脚,戈宁想,她大概是会与陆甲定亲,待长到十八九岁再出嫁。
陆家是戈家村少有的外姓人,一家六口就住在戈家不远处,陆甲少时读书常有疑问,每每上门找戈安解惑都能碰上戈宁。
一来二去,二人慢慢熟络,勉强称得上青梅竹马。
在一众上门提亲的儿郎中,戈安最看好陆甲。
陆甲学问不错,仪表堂堂,两家来往多年,算是知根知底,况且陆甲对戈宁又有几分真心,戈安尚算满意。
戈宁那时还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对陆甲并无多少情谊,但也觉得陆甲尚可,至少比那些没见过面的歪瓜裂枣强不少。
只是天意弄人,两家意欲正式说亲时,戈宁却被白老爷惦记上,打算强取豪夺。
陆甲彼时在县学读书,因天资出众得白老爷捐资助学,陆家一心盼着儿子高中,是以不敢得罪白老爷,与戈家的亲事就此作罢,绝口不提。
后来戈家扛不住,想着匆匆下定把戈宁嫁出去,总比受白老爷磋磨至死好,但白老爷在福林县势大,无人敢招惹。
戈安急得上火,顾不得脸面数次上门找陆甲商议,陆甲避而不见不说,还送来书信劝说戈宁从了白老爷,戈安怒极,发誓再不与陆家来往。
再后来,戈宁实在走投无路,又不甘心遂了白老爷的意,无奈之下拦了方大勇的马。
自她嫁去方家坪,陆家在戈家村的名声毁了大半,陆甲受不住流言蜚语,自此长住县学学舍,鲜少回戈家村。
算起来,戈宁有很多年没见过陆甲了。
回想这些过往,戈宁犹觉恍惚,双目涣散。
许是戈宁太过惹眼,看向陆甲的目光又不曾遮掩,不多时,陆甲便注意到了对门的戈宁。
多年未见,戈宁出落的越发娇美,乍一眼瞧过去,端庄又多情,陆甲足足愣了几息方才辨认出眼前人是戈家村的那个戈宁。
陆甲一直知道戈宁样貌出众,偌大的洪州城找不出比她更标致的美人,对和戈家的亲事,他是极满意极期待的,可惜……
“宁宁,你怎么在这里?”
陆家一瞧见戈宁便挪不开眼,双腿无意识的靠近她,他惊喜又熟稔的唤着戈宁,好似那些旧事从未发生过。
戈宁看着他拨开人群走向她,内心除了惊讶与恍惚,再无多余情绪。
没能和陆甲定下亲事,戈宁不认为这有什么好惋惜,被逼无奈嫁给方大勇,戈宁亦不曾后悔过,哪怕是守寡。
方大勇虽是个粗人武夫,是大家瞧不上的军户,但在戈宁眼里,比会读书写诗的陆甲可靠无数倍。
是以再见陆甲,戈宁心中既无期待也无怨怼,平静无波。
不过若是让大哥知晓,怕是要气得吃不下饭。
戈宁神色淡淡,微微颔首示意。
陆甲仍旧灼灼盯着戈宁,目光粘腻。
戈宁忽觉乏味,转身要走。
“宁宁,是我啊,你认不出我了吗?”
陆甲见她态度冷淡,只当戈宁没认出他,忙疾走几步绕到戈宁前面挡住她去路。
戈宁抿紧唇角,回望他,不冷不热的开口:“自然记得,陆家的陆甲,你还写过信劝我和大哥要识时务呢。”
闻言,陆甲神情微僵,颇为尴尬。
戈宁不愿与他多谈,断然转身进门,哐的一下合上大门。
陆甲数次擡手欲要敲门,为曾经的自己辩白几句,希望戈宁能体谅他的不易,可她早不是那个会甜甜叫他陆哥哥的娇气小姑娘。
如今的戈宁对他尤为冷淡疏离,陆甲望而却步。
犹豫再三,陆甲一甩袖子,扭身回了自家院子。
卫嘉言钻出人群,他左看看右看看,狐疑的目光不住瞟向陆甲的院子。
婶婶如此冷待他,定是这人招惹了婶婶,可他又知晓婶婶名讳,还亲昵的称呼婶婶,瞧着像是故交。
卫嘉言琢磨了一会,猜不出两人的关系,索性搁在一边。
现在,完成义父交给他的任务最重要。
如此想着,卫嘉言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大剌剌的上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