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2/2）

为此求了图兰王将那一代的王马送给苍松剑，最好的剑客，当然应该有最好的马。

-

苍松剑大抵是没有收下马的。

但在图兰那两个月里，苍松剑是否真的没有动过心？

没有为这个举手投足都似明媚春光的姑娘分去过一点余光？

没有人知道。

苍松剑还是走了。

他是多年来少见的剑道天才，而他路过图兰，不过真的就只是路过。

他的脚步，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直到图兰城破，意料之外，苍松剑提剑浴血而来。

焦土蔓延的宫殿，昔日那笑容灿烂的公主倒在血泊里。

听人说，那日苍松剑一怒为红颜，厮杀敌军，剑斩百里，死守宫殿不许任何人踏进。

后来，听说他破眼力殆，骑着一匹老马怀抱早已失去生气的公主冲出火光，一去不回头。

再后来，又听说他退隐江湖，做了闲云野鹤，了却余生。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沈雾没有亲眼见过。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再见到苍松剑的佩剑。

苍松剑的佩剑非常厚重，剑身形如刀，靠近剑锋处有锯齿，冷硬、神秘。

和苍松剑这个人一样。

-

沈雾问过毛潇潇，这把剑是谁的。毛潇潇说，是苍大叔的。

沈雾凝眸：“苍大叔？”

毛潇潇点点头，屋内并不明亮，窗户能透进来的光照出一角烟尘。覆盖在外鞘。

她抚摸上去，难得有小女儿的姿态，瘪嘴道：“大哥说，苍大叔的剑谁也不准碰，马儿也不让我碰。”

“但是孤云生来就亲近我。”

“后来苍大叔便将它送给我了。”

毛潇潇言语带笑，只是眼底隐有泪光：“孤云的母亲也很漂亮，苍大叔叫它孤月。”

她问过，为什么要叫孤月。

苍大叔沉默片刻，破了的那只眼空洞无神，可他神情分明无端温柔。

他说，是夫人取的名字。

是他们在血色刺眼的宫殿里，在战火纷飞的大战里，叩拜天地，夫人留下的遗言。

是公主心心念念那一年，心爱的儿郎没有收下自己的礼物。

她在他怀里，无声笑着，就让它替我陪伴你。

孤月，它叫孤月。

就好像公主是图兰所有人的公主，是高悬于天的太阳。

但公主也是剑客的公主，是一轮孤悬于寒夜的明月，陪他渡过无数个孤寂的夜。

-

“苍松剑不仅擅长剑法。”沈雾踏上桥梁，难得赞叹道：“于机关术上造诣也不低。”

第一天上来他就发现这锁链不简单。

数不清的锁链穿山而过，看不见的致命机关，就在这仙牛江下，随时等待出击。

虽然三位当家都不是什么高手，但苍松剑为他们留下了一道几乎无法力破的城墙。

这是他离世的地方。

真是命运安排。当年的最强剑客，与天下第一剑，在这种情境下，有了一次对话。

“阿刃，过来。”

沈雾勾唇：“为师可没有内力，保不齐一下就要被射个万箭穿心。”

-

沈雾不能说是没有内力，而是经脉损毁，无法凝聚运行内力。

否则喝那点酒，他根本不会醉，全靠内力逼出体外便可。

这也是为什么姜刃不让他多饮。

而且沈雾怕冷，极怕。天气稍冷一些，沈雾就要裹起来。

往年冬日沈雾都是围着碳火过。

捧一本书，煮一壶茶，让姜刃剪了红梅放于屋内，便是一个冬。

今年应当是在京都过冬。

京都更冷。

姜刃的马车上，带了不知道多少御寒衣物，还有无数沈雾爱吃的零嘴。

所以这马车无论如何也是要带着一起走的。

好在这马儿也听话，马蹄都轻轻地，姜刃还给它包了布，更加消声。

-

姜刃牵着马，沈雾牵着他。

他牵了姜刃的袖子，指挥着他如何行进，准确避开机关。

姜刃在雨后乌云散开的冷月里看他。

沈雾的皮囊太好，认真起来，有些许不常有的天真。

他皱着眉，一步步推演，算对了，便自己笑起来。笑得眼角眉梢都舒展，全是得意。

姜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失笑。

他抓得很紧，仿佛真的怕不小心就交代在这里。

姜刃忽然说：“师父。”

沈雾仍盯着脚下江面：“嗯？”

手中一滑，长袖从指尖松落，腰间有了一股力道。隔着衣衫，都能感受热度。

没有什么虚虚地扶，实打实地扣在他腰间。

“近一点。”

姜刃目视前方，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徒儿可以更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