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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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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

离开前见燕铎那一日,飘了雪。

风很轻,托着雪花,辗转屋檐,又飞过城墙。天地都静谧无声。

沈雾伸出手,入手湿凉。

燕铎为他撑了伞,还是当年那一柄,天青色,水墨山河景。

沈雾收回手,望向他,轻声笑了一下:“就送到这里吧。”

多数时候,别离才是人生常态。

燕铎多年前就明白了。

十八岛一战,他跑死了几匹马,风尘仆仆进岛,第一剑已坠崖。

后来他四处打听,奔至寒山镇,他就站在长街口,远远看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沈雾坐在雕花木椅上,姿态闲逸。他身边围着年岁不大的孩童们,簇拥着听他讲故事。

当年剑指江湖的第一剑客,褪去一身轻狂,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讲到兴起处,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孩童们眼睛也是明亮的。

秋日黄昏,带了些许烟尘的霞光,有着浑浊的雾霭美。就那么轻飘飘,落在沈雾身上,落在他眼底。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燕铎有一刹那的迟疑。

他没有走上前去。

一如后来,他们天各一方。

哪怕是京都重逢,隔了太多人与事,他们早已不是从前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相遇在彼此最好的时候,就够了不是么?

可是——

他握紧伞柄,说了一句:“你当知道,太孙殿下对这天下势在必得。”包括你。

沈雾静了静,忽的放声大笑。

“那又怎样?”

怀里捧着手炉,温暖的感觉从掌心到周身,并不寒冷。

他先一步出了伞下,头也不回,走进风雪中。

风翻滚他颈边斗篷狐绒,分明柔软至极。可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耐心。

“燕铎,你们要争天下就好好争。”

“不要再说这种话。”

一脉相承的燕家子弟,放不下权柄,放不下江山。这已经足够多了。

燕铎霎时怔忪。

而沈雾往前而去,脚步未停,最后只是说:“保重。”

-

京都实在太大了。

龙老爷子到现在都没逛完,但他年轻时来过,倒有种故地重游的惆怅感受。

“爹,我们什么时候走?”

龙三少也就起初觉得有意思,好玩。可这哪里有江湖上打打杀杀,刺激有趣。

他一见沈雾要离开了,就更想走。成日念叨,跟停不下来四处飞转的蜜蜂一样。

龙老爷子瞥他一眼,上去就是一个爆栗,“让你多看着点人章五少爷!你天天给我招猫逗狗!”

“还走?你想走去哪!”

龙三少不防又被揍了,他连忙东躲西闪,嘴里还振振有词:“干我什么事?章五少爷好得不得了!”

章钰好了不少,至少不是从前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了。于是京都又有了许多他的新传闻。

京都真的太大了。

每一刻每一角落都在上演不同的故事。

自立门户的哑巴姑娘,复仇犯案的疯癫婆子,情爱纠缠的官家小姐与落魄子弟。

沈雾看了许多,但来不及将这些都看遍。

这一日,他与少东家并肩,出了城门,一路往水云涧而去。

也是该启程了。

初雪已落,红柿挂枝。

-

沈雾畏寒,顶着风雪去见灵剑子,给足了他面子。

少东家却双手合十,微微一叹:“凭你这脚程,行至水云涧,花都谢了。”

沈雾说:“那你让马儿快一点。”

少东家额角抽痛。

他堂堂三重楼少东家,这双手,沾过血,也提笔落过大道佛经,如今要来扬鞭驾马车。

真是新鲜。

起初沈雾说,不要另寻车夫,凭白花那冤枉钱。

奸商至极,一毛不拔。

少东家问那谁来,沈雾看着他不说话。

少东家别开眼睛,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贫僧——”

他很少在沈雾面前自称贫僧,浴室沈雾甩甩衣袖,抢先说:“别装。”

少东家忽然很感谢这些年颂佛念经,否则迟早有一日忍不住大开杀戒。

-

马车驶过京郊,一直往南。方到虎儿山外围时,少东家扯住缰绳。

他皱眉开口:“前面有虎啸声。”

沈雾本是在假寐,闻言掀帘而起,屏气细听。

而一边听的时候,他心里已经转过了几个念头。

虎儿山,据说有成了精的猛虎,这才称作虎儿山。但这与许多志怪野说一般,没有人真的遭遇过,传得倒是像模像样。

沈雾好奇。

他撑在少东家旁边,支起身子细细静听。

当真是有虎啸声,间或夹杂着男人低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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