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2/2）

空冥谷主座下七位弟子，除了灵剑子，只有眼前二师兄与沈雾尚有几分师门之情。

这师门之情，能够说得上几句话，喝一杯酒。

今天他们不喝酒，只喝茶。

二师兄也举起茶盏抿了口，随后目光直直落在沈雾身上。

沈雾瞥他一眼，说：“不比。”

“为何？”

沈雾没应，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又不是当世第一剑”。

二师兄笑得更开怀了。

二师兄是位典型剑客，兼具窄袖布衣与锋芒宝剑。普普通通，又十分可靠。

他生得也是剑客模样。不算多俊美的容颜，却是方正。不算多沧桑的眉眼，却是落拓。

他是一位剑客，当然也来凑了水云涧的热闹。

沈雾便弯了弯唇角，也不知是个什么语气，不紧不慢开口。

“早这般应当让他单开一席，全叫我们这些半截身子要入土的旧人去坐。”

他顿了顿，续道：“桌上不摆酒，也不摆菜肴，尽是那些年流过的血汗，砍过的人头。”

二师兄霎时笑得仰天。

“早些年你登台拜师，我就知道你性子傲。后来劈了那石碑，我才知道，你不仅傲，还倔。”

没人敢去碰那碑。

沈雾初初参法就展现了自己的傲气。他曾说，这破碑除了使人生出心魔毫无用处。

练剑练剑，除了剑，就是心。

成日守在一块石碑前，不仅成不了第一剑，只会风吹日晒也变成石头。

这话是当着空冥谷主说的。

可笑、愚蠢。

空冥谷主面色冷然让他跪地，并罚他崖上思过三月。

那些年的师兄们即便与这个过分轻狂的小师弟称不上多亲厚，也仍旧轮流为他带去饭食。

跑得最多的二师兄和灵剑子，饭食不重样。后来他们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二师兄那时候还劝他，你既是拜了师，师父待你恩重如山，教与你剑法，总不会害你。

小师弟没说话，一声不响吃饭。

再后来，总是“不听话”的小师弟一剑把石碑劈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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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闲聊喝完了一壶茶。

二师兄施施然站起身，看他一眼道：“应该结束了。”

沈雾颔首。

他垂着眉摆弄自己的衣袖，若有似无地抚过，似乎在确认什么。

“与你师父有话要说？”二师兄忽的问道，意有所指。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霎时停住。

“嗯。”是姜刃。

他回答着，凝视沈雾背影，分不出一点心思应付别人。

“慢慢说。”

二师兄扯扯嘴角，视线在二人之间一转，摆摆手，提溜着茶壶走了。

他是位剑客，背上负剑，手中提壶。

他在江湖上，称作青竹剑。

他的茶，叫做青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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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雾喝了茶，暖烘烘的。

姜刃也暖烘烘的，身上还带着热气。他方才比试过，来不及稍作停留，直奔花圃而来。

他喊：“师父。”

沈雾看他。

师徒俩实在一个比一个锯嘴葫芦。

姜刃舒缓了气息，默默拿出自己写下来的见闻册子。

沈雾喜欢看话本子，听故事。他多听话，一撇一捺认认真真记。

沈雾翻了翻。

“字怎的还是那么丑？”

“就这么几页，为师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能倒背如流。”

单方面点评训斥完，擡眼去看，又不高兴地皱眉。

“穿什么破破烂烂的，在外面尽丢我的脸。”

姜刃抿抿唇，说：“师父，拿倒了。”

册子，拿倒了。

他身上这身衣裳，是那一年上元节沈雾给他的。师徒俩，一样的料子，一样的花色。

现在，沈雾也穿着。

“……”

“滚。”

沈雾面无表情。

姜刃放在膝盖上紧握的拳松了松，突然笑了。

“师父，徒儿也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声音近乎缱绻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