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嫌命长(2/2)
长孙明靠近裴修,小声:“你真不知道这事?”
裴修明白长孙明的意思,道:“我要知道,能不告诉你吗。”李翊这着实太高调了。
为了热闹,摘星楼东西二楼都没有禁客,反是因长孙明生辰,今日摘星东西二楼的客人都赠好茶好酒,热闹得很。
李翊抱了两坛酒,挤在二人中间:“老早就给你们备的,西域美酒,今夜不醉不归!”
长孙明裴修二人面色齐齐一变,一人夺了一坛酒去,异口同声:“你不准喝!”
裴修每每想起李翊醉酒耍酒疯的模样都头疼,他很是直接地道:“你不配喝酒。”
长孙明深呼吸道:“哥,求你放过我吧。”
李翊怪叫起来,一手锁一人喉,将两人死死锁住:“敢说我不配?放过?做梦做梦!这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走出去,全给我喝!”
长孙明裴修有苦难言。
蓦地,众人看到长孙曜自楼梯那处缓缓登上来。
摘星东西楼六楼雅间收资高昂,今日李翊更是为了长孙明将六楼雅间的费用提了十倍,只为六楼少些客人,又不至太过清冷,但提了十倍的价钱归十倍的价钱,雅间今日吃喝都不用钱,且还有平日吃不到的珍稀佳肴,故而能花得起这钱的客人,也不觉此有什么不好。
周遭倏地安静了下来,李翊也不再叫嚷,只仍锁着二人,摘星楼六楼客人皆为豪门贵客,在廊道的几个世家公子自当认出了长孙曜,正准备行礼,长孙曜身后侍从噤声示意众人。
众人会意,这便是不让行礼,一一恭敬垂首让道。
长孙曜神色冰冷,乌黑的眸子沉沉一片。
长孙明略低了头,不看长孙曜。
长孙曜好似没看到几人一样,越过三人。
直到听到雅间门阖上,李翊方低声道:“太子来干什么?”
裴修哪里知道,摇头:“不知。”
长孙明有些沉默,也不说话。
没待几人走去自己的雅间,后头的雅间门又打开了,陈炎从雅间出来到了长孙明跟前。
陈炎行礼,他打量一下李翊,道:“燕王,太子殿下说,如此行事太过轻浮,有伤风化,不妥。”
长孙明:“……”管得倒是挺宽。
李翊嘴角抽搐,松开二人。
*
长孙明三人刚入雅间不久,便有人来敲门,听侍从回禀,是镇北将军府人求见长孙明。
镇北将军府便是韩家,裴修和李翊并不知道韩清芫同长孙明表明心意一事,二人只觉奇怪,镇北将军府的人怎会求见长孙明。
长孙明一听,头疼了:“不见,回了。”
侍从下去回话,随后便听得橘儿高声:“燕王殿下,姑娘说了,您要是不见她,她就把和您的事都说出去,她是都不怕的。”
李翊裴修齐齐瞪大眼看长孙明。
长孙明腾地起身,隔着门气得咬牙:“你别胡说八道!”
她同韩清芫什么事都没有,韩清芫那是什么丫鬟,说的都是什么话,很是容易让人乱想。
李翊轻咳几声,欲言又止。纠结好一会儿后,还是开了口:“韩清芫?那个,太子那个……”
长孙明面上又红又白,听到橘儿还在外头:“你们先吃,我去打发一下。”
橘儿看到长孙明出来,舒了口气,同长孙明行了一礼,道:“恭贺燕王殿下生辰,姑娘恳请您去雅间坐坐,只一小会儿便好。”
“你怎么能同你家姑娘一块胡闹。”长孙明在韩清芫身边见过橘儿几次,认得出橘儿。
橘儿立刻就红了眼,道:“奴婢只是奴婢,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有什么法子。”
长孙明怀疑橘儿是故意的,她好几次都见到橘儿眼睛莫名就红了,这对主仆,风格独树一帜。
“燕王殿下便去吧,平日不见姑娘便罢了,今日是您的生辰,都不让姑娘见一下,姑娘心里多难受啊。”橘儿替韩清芫委屈。
长孙明头疼道:“我和她见面,不合适,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奴婢哪里不懂事,奴婢看着姑娘整日以泪洗面,心都要碎了,就燕王殿下一点也不心疼。”橘儿不放弃,又低了声,“左右也没人看到,燕王殿下怕什么?”
长孙明要橘儿转头,看对面的雅间,压着声:“太子就在那间雅间。”
橘儿面色凝了凝,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小了声:“姑娘的雅间在楼下,从楼梯这下去就可以了,燕王殿下不用过太子殿下的雅间门口。”
她说着指了指楼梯。
“你还真是考虑周到,你这般聪明的女子更合我意,也不用替你家姑娘做事了,你嫁入燕王府得了。”长孙明幽幽道。
橘儿面上倏地红了,却是又气又恼:“奴婢只跟着姑娘,一辈子都不嫁,燕王殿下就别做梦了。”
长孙明看她认真的模样:“……”
拿橘儿没办法,长孙明只好道:“算了,那你把你家姑娘喊上来吧,我就不下去了,有什么话过来说。”
有人总比单独同韩清芫见面好,韩清芫多少得顾及一下李翊裴修不是。
“那不行,姑娘是大家千金,怎能同那么多男子共处一室。”橘儿拒绝。
长孙明:“……那和我共处一室就合适了?”
橘儿立刻道:“燕王殿下自然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
长孙明:“……”臭男人?
“燕王殿下在这同奴婢说这么多也无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早些过去同姑娘说,早去也早回来了,燕王殿下也知道姑娘的脾气,您要是还不快些过去,姑娘待会能做出什么事来,您也不必猜了,左右都叫太子殿下瞧了去,老爷只姑娘这么一个闺女,总不会打姑娘的,倒是燕王殿下……”
长孙明恨不得明日就将韩清芫主仆塞回北地去:“……你还真是为我考虑。”合着韩实舍不得打韩清芫,但能打她是吧。
听出长孙明受不了,橘儿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奴婢这便为燕王殿下带路。”
长孙明这处的动静,陈炎都看得一清二楚,犹犹豫豫地向长孙曜禀了。
长孙曜漠着脸,冷淡:“哦。”
*
雅间门被推开的同时,橘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姑娘,燕王殿下来了。”
韩清芫赶紧起身,整了一下头发和衣裙,冲着进来的长孙明甜笑,橘儿很识趣,长孙明一进房,就出了房将房门带起,长孙明拉住房门不让橘儿关,让橘儿待房里不准出去。
“有什么话就这样说,但你一定要记得,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闹一次就罢了,再这么闹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长孙明扒着门道,“你好不了,我好不了,我们一起完蛋。”
韩清芫大步上前,瞪着长孙明,咬牙切齿:“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愿意!”
“我不愿意!”长孙明擡掌止住韩清芫,不让她靠近。
“你还小不懂事,过两年你就知道了,我没前途没出息,只知道吃喝玩乐,嫁给我只能过苦日子。”长孙明又道。
韩清芫撇嘴,试图诱哄:“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的嫁妆够我们吃一辈子,你以后什么都不用干,你要是不喜欢京城,咱们去北地,再不然去云州,去你长大的地方。”
长孙明越发头疼了,惹不起真惹不起:“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是有未婚夫的,你未婚夫是太子,是太子!”
“我不要,我就不要。”韩清芫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又逼近长孙明。
长孙明把房门往旁一摔,惹不起只能躲了,这待不了,她就带着李翊裴修回燕王府。
韩清芫手快,一把扯住长孙明,不让走:“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就说你非礼,让你过来陪我说会儿话,你光骂我了,骂完我就想走,你就是欺负我。”
“韩清芫!”
长孙明气得要命:“你要敢这样,我就出家,我离京出家,我再也不回京,我一辈子都不见你。”
韩清芫面色一白,松开长孙明。
长孙明面色还不好看,缓了缓,往外迈步。
韩清芫又拉住长孙明:“你别走,我只是想祝你生辰快乐,想同你说两句话,想让和我喝杯酒而已。”
长孙明不自在地抽回手。
“我想和你先喝合卺酒。”
长孙明两眼一翻,立刻转身迈步。
韩清芫快步,死死摁住门,不让长孙明走:“不是,是茶,喝杯茶,我只想同你喝杯茶,以茶代酒,代为庆贺生辰。”
她说着又把一个绣的歪七扭八的看不清绣的是什么的香囊塞给长孙明:“我给你绣的香囊,给你的生辰礼。”
长孙明愣愣看着那个香囊,这绣工,这绣工?这绣的是什么?不会就不要动针线嘛,何必自己为难自己,浪费这时间在她身上。
韩清芫伸手,朝长孙明眨眼:“我的呢?我送你生辰礼,你要给回礼啊,京中的女子和男子都是这样的,你来我往,我送你,你送我。”
长孙明将香囊丢还韩清芫,韩清芫的东西收不得,一收更说不清:“不收,我也从不给人回礼。”
“你就看不到我多努力地为你绣香囊嘛?”韩清芫皱起脸,把扎满了针眼的手伸到长孙明眼前,“——橘儿,端茶来。”
长孙明看着韩清芫的手,不好生气了:“……我又不用旁人做的东西,你别做这些了,我都用我娘做的,何必为我吃这苦头。”
韩清芫听出长孙明语气软了下来,自当长孙明实在意她的,含情脉脉地向她靠过去。
长孙明立刻警觉避开,一下将自己同韩清芫的距离拉开,瞥着橘儿端来的茶:“茶喝完,你以后都可以不来烦我吗?”
韩清芫立刻没了好气:“做梦,就今日。”
长孙明嘀咕几句,今日就今日,至少有一日……
她端了靠近她的那杯绘着红梅的茶盏,一口闷了茶,被茶苦得脸都皱了起来。
韩清芫喝了自己那杯,也苦得脸都皱成了鬼脸,眼看长孙明要走,放了茶盏,又死死拉住她,她舌头苦得发麻,说话都有些结巴:“陪我吃一点东西,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橘儿也赶紧道:“姑娘都饿了一日了,燕王便陪姑娘用点东西吧。”
长孙明看着韩清芫委屈又带威胁的模样,只得无奈点头,比了一指,道:“只能一刻钟。”
一刻钟也好,韩清芫忙点头:“好。”
韩清芫只偷偷瞧着长孙明,并没怎么吃东西。
长孙明心不在焉,只想着该如何好好地解决韩清芫这事,从小到大,喜欢她的女子也确实不少,但韩清芫真是最厉害的一个,同韩清芫讲道理没用,同韩清芫说狠话也没用,恐怕只有等长孙曜把韩清芫娶回东宫去了,可现下,她真怕韩清芫抗旨不愿嫁。
韩清芫看着长孙明抿嘴偷笑,长孙明生得好看,人温柔,又最是心肠软的人,这样的男子才会疼妻子,嫁给长孙明才好。
也不知是因韩清芫之事头疼还是雅间门窗紧闭,闷了些,长孙明只觉越发烦躁起来,呼吸也渐渐烫了起来。
韩清芫同橘儿并没有发现长孙明的异色,韩清芫开心地给长孙明添菜。
“一刻钟有了。”长孙明不太确定地起身,只觉越发地烦躁不适。
韩清芫朝橘儿使眼色。
橘儿赶紧道:“燕王是欺负姑娘吗,这至多也才半刻钟,哪里有一刻钟了。”
“有了,肯定有了。”长孙明脑子时而空白时而嗡嗡作响,面上红得越发异常。
韩清芫拉着长孙明不让走:“没有,就才半刻钟。”
长孙明挣开韩清芫,晃着步子往外去:“说话算数,说了今日不烦我了的。”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这么不愿和我在一处吗?”韩清芫眼角泛红。
长孙明不甚清明,只将心里话说了:“没,你是很好的姑娘,就是我不可能喜欢你,我非良人,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韩清芫抱住长孙明,不让长孙明走:“谁说浪费了,我自己都不说浪费,你没资格说。”
橘儿红了脸,背过身去不敢看。
长孙明掰开韩清芫,往后跌撞几步,心里的那无名的烦躁和火气形容不出,她隐觉这感觉似曾相似,又觉没有经历过……她猛地一滞:“你给我喝了什么?”
韩清芫这方发现长孙明有些不一样,好像忽得了病:“你病了?”
长孙明不让韩清芫靠近,难受再问:“你做什么了?”
橘儿也觉出不对,上前来:“姑娘什么也没做啊。”
韩清芫只当长孙明当她给他下了毒,委屈气道:“谁做什么了,我难道能给你下毒吗!”
长孙明咳了起来,混乱着不再看韩清芫,极困难地往外头去。
韩清芫不依,拉住长孙明:“你给我说清楚,你以为我做什么了?我没给你下毒,你吃的喝的,我就没吃没喝吗?要毒也是我们一块被毒死。”
长孙明推开韩清芫,回不出话。
韩清芫复又死死拉着长孙明,扭头吩咐橘儿:“去请大夫来。”
橘儿应声赶紧出去,开门却撞上一堵人墙,擡头一看,是陈炎,橘儿吓得连连退了几步。
陈炎让开,现出后头的长孙曜。
韩清芫下意识地挡在长孙明面前:“太、太子……”
长孙曜冷喝:“放肆,退下。”
韩清芫紧抿着唇不肯让,不过并没有用,很快便有侍从上前将韩清芫拉开。
长孙明看到长孙曜雪色织金软缎衣袍下摆,强撑着没有擡头。
长孙曜微敛眸,伸出手指抵在长孙明额间。
一股极淡的冷檀香钻进长孙明鼻中,长孙明脑中倏地空白,往长孙曜身上一扑,长孙曜动作极快,反手扣住长孙明将长孙明往矮榻一摔,没待长孙明起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陈炎面色极难看地翻韩清芫主仆一眼,让人将二人拉下去,随后同长孙曜行礼,去审问韩清芫。
雅间内便只剩了长孙曜与长孙明。
长孙曜乜着伏在矮榻的长孙明,怒而冷斥:“顾长明,你的防人之心是只拿来防孤了是吗?!”
长孙明伏在软塌,心跳得要出来了般,烦躁不适,极度地不适,脑中嗡嗡地响,也听不得长孙曜的话进去,只愈发难受地喘气。
很快,长孙明脑中因方那一盆冷水得的些许清明又没了。
长孙曜不再看长孙明,冷声再道:“嫌命长?”
长孙明伸手碰到长孙曜的手指,这异常的体温令长孙曜怔了一怔。
下一瞬,长孙明便紧握住长孙曜的手,大抵是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长孙曜毫无防备地被长孙明拽下,长孙明眼眸猩红,紧搂住长孙曜的脖子将他压在软塌角落,一下咬住长孙曜。
长孙明除却方才那杯苦茶并未用旁物。
带着淡淡的苦涩,笨拙急促,放肆无礼至极。
长孙曜猛地僵住,脑子轰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