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答案(2/2)
她才继续说下去,自嘲说:“我其实是林家的养女。”
“——阿祈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咖啡馆门开开关关,门柄上的风铃叮铃响着,服务员有条不紊地端着饮品上桌,透明玻璃窗外的车流又堵上了。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发展着。
一窗之隔,许柚坐在靠里。
她表情略茫然地看着林笙,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惊诧,不知所措,难以置信,重重复杂的情绪交织,都让她觉得林笙在说谎,在开玩笑,可仔细回想却又觉得一切都有迹可循。
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她成绩好长得好有什么用,你们不知道吗,她比我们大三岁啊。”
“林笙啊,一中的病秧子,她初中就休学过好几回,天天跟个痨病鬼一样咳个不停,我都怕她得了什么病。”
“林笙?剩女一个。”
许柚最早听说林笙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有几个男生骂她是剩女,给正在路过的江楠听见了。江楠脾气是个爆的,遇见诋毁女孩儿的更爆,撸起袖子就怼了回去,骂那群男生是文盲,骂他们是口轻溃疡了吧一个个嘴那么臭,还骂他们小心一个两个没成年就比棉花还软!
那群男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红又怼不出声。
许柚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没想过林笙和宋祈年是这样的关系。
那瞬,她竟然觉得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宋祈年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别人而不是她。
果然如此,宋祈年天生就是一个凉薄者。
之前林笙和宋祈年都告诉过她,说他在意的是她。许柚一直不相信,因为她觉得宋祈年对林笙就是不一样,他就是喜欢林笙。他有感情,会温柔待人,他也有一颗平常心,只是那颗心只对林笙表现。而今天,她才发现,宋祈年竟然真的是一个天生就没有心的人。所以,即便两个人之间没有林笙,他们还是会像原来的走向,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林笙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已。
许柚沉浸在思虑中时,林笙一句话猛地将她拉回现实。
“A9联盟前的那晚,真的很抱歉。”
林笙轻眨的眼里写满愧疚,“我知道,我这声道歉太迟,但我还是想说一声。对不起,阿祈失约是我连累了他,一切都是因为我。”
A9联盟前的那晚,下着暴雨。
林笙在去找宋祈年的路上遇到宋淮的人。
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站在首位,身后站着十几个保镖,浑身凛冽的气息令人望而却步。
后来林笙才知晓,那位便是宋淮的左膀右臂——宋家管家。
管家动作利落,说话毫无起伏,“林笙小姐,您一再跟少爷牵扯过多,先生很不悦。请您尽快离开淮城,别逼我们动手。”
宋家希望林笙滚出淮城,从此消失在淮城,更消失在宋祈年的眼里。她是付薇的贱种,如此低贱的身份,怎么能与宋家继承人一再牵扯,更别提一开始宋祈年为了林笙来到淮城这件事,就已经让宋淮足够生气。
林笙握拳不肯,“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言下之意是,走也得让她考完试。
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再拖下去,明年又会变成二十二岁,她不想总是成为别人眼里的异类。那种被人孤立,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被人言语霸凌的感受,你们体会过吗?
她却已经体会了这么多年。
管家却是直接派了车,要将她送走。
推搡间,林笙情绪波动发了病,身上唯一的药不知道被谁一早踩烂,深陷在泥泞中。管家见势头不对,将林笙送到了医院,等病情稳定过后,依旧要将她强行送走。
挣扎间,林笙才拨打了宋祈年的电话。
如果知道那个电话会引起之后所有发生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打。
可是她没有办法。
付薇为了事业抛弃她和爸爸,而爸爸也在她七岁那年意外去世,她是一个孤儿。即便回来被林家收养,也不过活的像个畜牲,这些年她什么东西都不争,都不抢,只想好好读书,高考上个大学,可为什么就那么得艰难。
听完林笙所有的解释之后,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许柚只知道马路上堵着的车流已经散开了,桌前的咖啡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林笙念及往事,哽咽着,“许柚,阿祈几次失约都是因为我,台风那天也是因为我发病阿祈送我去医院,路煜当时骗他校门口没有人,才会不去找你的。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跟阿祈把误会弄清楚,不要再耽误下去,也不要再错过。”
声响渐消,万籁俱寂。
直到隔壁桌的客人不小心碰倒了杯盏,听到人心里和耳朵里,清脆似警钟。
许柚从始至终垂着眸,指尖转着杯子,良久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擡眼,情绪平淡如水,声音温吞而坚定,再无回头的可能:“但我跟宋祈年已经过去了。”
她心灰意冷,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宋祈年失约这件事。
而是觉得,好像从头到尾,他们都很不合适,都是她一厢情愿。即便她努力靠近,拼命挽留也无力回天。不管怎么做,不管发生什么,从始至终他们都不会有好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是一个错误。
这样一段关系,毫无意义。
所以许柚才会在听到这些解释以后,没有什么波动。
要说有感触,也仅仅是对过去的一种释怀,而不是对这段感情的重燃希望。
对于现在的许柚来说,过了那个青涩懵懂的年纪,暗恋不会再有第二段。喜欢和爱情这种东西,在成年人世界里,也从来不是必需品。
看着林笙啜泣的神情,许柚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我跟宋祈年这样是我们之间不合适,跟你关系并不大,你不用那么愧疚,这些事已经过去了。”
话毕,她起身,“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突然,后面的林笙站了起来。
她在替宋祈年挽留,“你会回头吗?”
……
咖啡馆的门开了又轻轻关上。
几近傍晚的天,霓虹灯全部亮起,树上的红灯笼像一片盈盈花海。
许柚走在大街上,略空荡的眼睛逡巡着。
莫名地,心里涌上来一股难言的酸涩感。
对面倏然闯过来一群小孩子,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跑得太快,不小心撞了下许柚,她连忙停下来,奶声奶气地道歉,“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许柚蹲下来,弯唇说。
“姐姐……”小女孩儿歪着头,靠近一步,蓦地伸手摸了下许柚泛着莹光的眼睑,“姐姐,你怎么哭鼻子了。”
许柚怔了怔,眨了下眼,触感湿润。
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湿了眼。
小孩儿还在睁着莹澈的大眼看着她。
“因为姐姐今天放下了一个包袱,”许柚刚开口,声音一下子哽咽住,不知怎地突然涌上来无尽的委屈,好像这么多年的委屈今天全部倾泻出来,她忽然眼眶一酸,“放下了一个背了好多好多年的包袱。”
“什么叫包袱,”小女孩儿歪头,“跟豆腐长得像吗?”
“包袱就是姐姐喜欢了一个哥哥很久,”许柚无声地落下泪来,“现在终于不喜欢了。”
太阳会在傍晚的某一时刻坠落,它第二天也会重新升起,但谁又能保证欣赏日出的人还是不是原来那个。
但许柚知道,她不是。
因为她这个人讨厌从头来过。
她前二十年,唯一从头来过的只有为高考复读。
所以刚才林笙问她的问题,她的答案是。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