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意外(1)(2/2)
越想越气,邹北把擀面杖重重地甩在桌上,还不解气似的又拿了一个饺子皮,怒气冲冲地捏了一个巨大巨丑的饺子,也不知道是想噎死谁,然后一巴掌拍瘪。
他气还没撒够,突然后脑勺被人来了一巴掌,吴元海在后面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干什么!要是待会儿我面粉没了你给我去买!”
静默一会儿,随后是稀稀拉拉的笑声。
邹北悻悻地摸着后脑勺,等吴元海走了,才重新拿起擀面杖,“算了不提他了,反正人家现在京北市当阔少逍遥快活。”
“没,”江楠插嘴,“上回我们去看流星雨还看见他了。”
“什么?”邹北懵逼,“你是说,宋祈年又回淮城了?”
“昂,就在露营区碰见了,跟他朋友一起来的,”江楠感慨一声,“不过现在要过年了,应该早走了吧。”
许柚手里的饺子忽然掉在了地上。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一点,捡了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无人在意的动作,落在邹北眼里却像极了躲闪,他看着许柚沉默和不自然的神色,大抵猜到了些什么。
一顿饺子忙活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左邻右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家家点起了明灯。去年这个时候,吴元海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桌上就一碟小菜一双筷子一个碗,电视机开到最大声,房间里的唱戏机也被拿出来放京剧听,仿佛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
今年屋子里挤的脚都没处放,小小的八仙桌上坐满了人,冒着热气的饺子端上桌,一群小孩儿筷子比闪电还快,你夹过来他夹过去,筷子都要打起架。
吴元海眯着小酒,笑眯眯地想,他教了一辈子书也没算白教。
“老吴,”王书浩抿了一口酒盅,呛得龇牙咧嘴的,“你这酒怎么辣喉咙啊。”
许柚愣了下,“不会啊,我跟江楠还有吴萌三个人倒的是蜂蜜酒,甜甜的,没什么度数。”
王书浩现在喉咙还是哑地,呛得直吐舌,脸都红了,“真的辣啊!”
吴元海一拍大腿,“坏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刚刚是不是动我酒壶了!那是白酒!哎呀,那可是我珍藏好多年的酒,就被你们这群兔崽子给霍霍了。”
说完,叼着个饺子急急吼吼地去收拾酒瓶。
“操哈哈哈哈哈,老吴的佳酿没了。”
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吃完饺子都快后半夜了。
吴元海年纪大了,听着黄梅戏回房间里睡觉,剩下的人收拾残局。
饭桌上高兴,你来我往的,酒啊饮料啊都往嘴里灌,这会儿除了开车的王黎,许柚,还有邹北三个人,其他都醉醺醺地趴在桌上要死不活的。
天色渐晚,王黎把几个醉鬼全撂进车里,走前看着邹北和许柚,“你俩怎么回去,要不我待会儿再开车接你们一趟?”
“不用不用,”邹北知道他在担心许柚一个女孩不好回家,把八仙桌擡进偏厅里说,“许柚待会儿打车回家,在芝山路那边,我正好今晚去我哥那儿,也在芝山路,我一会儿跟许柚一起,你放心吧。”
“那成,柚子,你回家发个消息啊。”
许柚忙着刷碗,扭了下头答应道:“好。”
邹北和许柚下楼时,小区里楼下已经没人了。
两人聊着天,一路说说笑笑,直到打的车到了小区门口,才上车离开。
车身逐渐离街道远去时,邹北想到什么,突然回了下头。
门口昏暗的那盏路灯下,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他隐匿在黑暗中,却目光灼灼地看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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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许柚固定时间来看吴元海,宋祈年站在楼下花坛边。
偏僻的位置,没人注意到他。
许柚今天拎着饭盒,应该是汤水,没待多久就下了楼。在经过花团时,她步履略顿了顿,扭头往后看了眼。
宋祈年擡脚往后退了退。
昏暗的路灯下,光线落在他的脚边,所站的地方一片漆黑。
许柚好像只是下意识地朝后望望,见后面没人,觉得自己有点多疑,离开了小区。
直至她安全地上了车,宋祈年才现身出来,他站定一会儿,拿出手机准备发消息。
突然间,小腿被什么砸了一下。
他浮皮潦草地耷拉了下眼皮,没管,继续发消息给李睿问他京北的事情。
又是刚才的东西砸了下他的腿。
宋祈年不耐烦地蹙了下眉,把手机揣回兜里,低睫看着地上的巧克力球。是高中那会儿小店里畅销的小零食,以前打球的时候,男生嫌淮城天热,口干舌燥的吃不下什么东西,就会买这种爆浆巧克力球吃。
他半蹲下来,拿起那颗巧克力球看了眼,然后丢进了垃圾桶里,扔完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就是没转身。
“怂狗。”后面人突然骂了一句。
宋祈年罔若未闻,单手揣兜地望着前方,听到后面人又问了句“真怂了”,他表情冷淡地迈开步子离开,身后的人才叫了声名字。
“宋祈年!”
“你是男人就转过来!”
宋祈年掀开眼皮,眼神冷淡地转身,“有劲没劲?”
“啊,是,我没劲,我骗大家是个孤儿,我嘴上跟你处兄弟装穷背地里阔少爷吃香的喝辣的,话也不说请,出了事就转学,到底是你没劲还是我没劲?”邹北握着拳头,笑呵呵的脸上面无表情,脖颈处的青筋都气得凸了起来。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个篮球,猛地砸过去,“是男人就跟我打一场。”
宋祈年任由篮球砸到肩膀,他站了许久,才说出决裂时邹北骂的那句话,“不是说再跟我说一个字就是狗吗。”
“你骗老子,老子还不能说两句狠话了!”邹北忽然正经,“宋祈年,一句话,敢不敢跟我比?”
小区的篮球场上。
两道身影打着球,灯光下的少年们浑身透着一股热烈劲儿。
邹北挽起袖子,额角的滴下来,他擡手投篮,篮球以一种极其流畅的弧度从宋祈年面前滑过,而宋祈年却没表现出丝毫想拦的欲望。
应该说从开场到现在,他就没有拦过。
宋祈年打球很神,有他这个前锋在的比赛就没有输过,邹北比谁都清楚,宋祈年就是故意不打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邹北心里窜起一股火,也许是借事发邪火,他说出两年前就想骂出来的话,“宋祈年,你别太过分!你这么一直让着我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的?让你打球,你这是干什么,装什么柔弱,你他妈病了还是萎了!你他妈的怎么不反抗!宋祁年,你他妈给老子反抗!”
宋祈年擡起冷淡的眼,“怎么,还想动手?”
邹北一下子哑巴了。
两年前在宋祈年转学以前,他,王书浩还有宋祈年打了一架,三方脸上都挂了彩。
尤其是宋祈年。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不反抗,仰坐在地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鼻梁骨上有一处伤痕,淡淡说一句,“打够了?”
不等他们说话,宋祈年擡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打够了我走了。”
第二天他就转学去了京北。
消失的痛快,像是他们这群人可有可无。
“宋祈年,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就瞧不上我?”邹北突然低下声音,“觉得我邹北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爸爸开出租车,妈妈是工人,所以你瞧不上?”
“不是。”
“那你为什么刚刚打球那么菜?”
“因为——”他病了。
加大药量,使他精神不振。
宋祈年:“邹北,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
邹北别扭一阵,手里的篮球转着,他抿了唇,“你为什么要瞒我们?”
“我说迫不得已,”宋祈年长睫下的瞳孔黯淡无光,再无当年的肆意热烈,“你信吗。”
邹北倏地愣住。
昔日那个狂妄的少年,似乎被生活磨平了锋芒与棱角。
“饿了,”宋祈年单手揣兜,“去不去吃饭?”
良久,邹北才抱着篮球,“……我要吃满汉全席,你等着买单吧,亏我以为你那三年穷得要死,一个子儿都不敢从你兜里摸,你他妈的,竟然还是个阔少。”
宋祈年勾着唇,神色淡淡。
邹北抱着球,忽然想到一件事儿来,“对了,你跟许柚……”
宋祈年没什么表情,“今天遇见我的事别告诉她。”
“你们俩到底怎么了,高三那会儿许柚突然转学,你身份爆出来没多久你也转学,之后就没影儿了,我到现在都没整明白你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情况?”宋祈年看着街头,神色落寞,“情况就是,许多事情已经过去了。”
邹北想说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他别告诉许柚他俩遇见的事,可见宋祈年一副不想继续谈论的模样,到嘴边的话最后又咽了回来。
说实在的,也的确是过去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早没了,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也有了各自的生活和方向,没必要继续禁锢在故去的人和事里。更何况,昨晚吃饺子的时候,许柚告诉大家她下学期就要出国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国,想必接下来的几年大家都见不到一面。
只是。
邹北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宋祈年知道许柚很快就要出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