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2/2)
舒城差点喷咖啡,立马飞一记眼刀过去,对方拒绝接收。他妈的,他只好选择暗示:“他不爱凑局,你又不是不知道!”
暗示也失败,许临夏说:“其实我有一点好奇啊,《尘萝》都快俩月了还没选好男主,辛导那么挑,为什么不直接去邀请阮蓄之?不论外形演技,他都挺合适的啊,而且只要能达成合作关系,你的机会不就来了?这于公于私都是好事,你要不要跟辛导商量商量?”
舒城:“……”
“很遗憾。”辜意低头看着溜达过来的猫,“辛导昨晚约我,就是因为他已经选好男主了,想让我们今天先见个面。”
“那会不会就是阮蓄之?”许临夏显然也看过热搜,略显激动,“他先前明明说好了要休息一年,结果刚出国就折回来,恰好辛导这边又选好了男主,刚好能对上!”
辜意伸腿拦路,被猫扒拉了一爪子,附赠一记大白眼,他顺势笑一下,让语气变得更随意,“辛导早些时候就给阮蓄之的工作室递过本子,那边给拒了,不会是他。”
阮蓄之是工作室的老板,接戏与否全看他,没人敢越俎代庖。他这个人在接戏上是有说法的,喜欢的本子可以零片酬甚至倒贴钱出演,拒了《尘萝》,说明他不喜欢,更不可能顾着谁的面子回心转意。
“啊……”许临夏失望两秒,又立马宽慰,“哎呀,不是他也没事,日子还长嘛,说不准你下一个男主就是他。”
辜意失笑,“我又不是牛变的,还能部部作品都改编?”
许临夏瞪了瞪眼,“如今的电影圈,管你说是南北争霸还是三足鼎立,辛正严和傅槿都能占一份吧?你把这俩老宝贝都收集齐了,这还不牛?何况不能改也没关系,之前傅导不是找你写本子吗,赶紧拿起笔干啊!傅导是MQ娱乐傅总的爹,傅总和阮蓄之是好朋友……我去,你和阮蓄之中间这么多人脉线,你倒是用起来啊!”
手机震动,是老汤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到了。
“行啦。”辜意擡手在许临夏脑袋上摸一把,“我心里有数,别操心。”
许临夏不信,“你心里只有我,哪有数?”
辜意被土了一脸,收回手,起身就走。
“想我随时找我哦。”许临夏的脸皮都被狗吃了,扭腰对着那背影喊,“一个电话,我立马上|门服务!”
辜意敷衍地挥挥手,换鞋出门,身后跟着猫,等他进了电梯才溜达回去。
舒城过去关了门,转回许临夏身边,两人大眼瞪小眼,“……小祖宗,以后别在他面前提阮蓄之,OK?”
许临夏不以为意,“你住太平洋边吗?小意都没说什么,而且为什么不能提?”
“我他妈……”舒城吸一口气,微笑,“他俩谈过他俩谈过他俩谈过——非要我给你说这么明白吗?”
空气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我日。”许临夏跳起来,疯了,“我都不敢想象他俩曾经过的是什么好日子,阮蓄之一看就很会做!”
舒城:“……如果有一天我把你的脑子铲飞了,迸出来的脑花一定是黄色的。”
“但是他俩怎么会有一腿呢,从来没听说过。”许临夏在沙发上当起陀螺,想辜意,想阮蓄之,还想一个重点,“所以,小意现在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没法再吃粗茶淡饭,还是他真的还惦记那一口?”
青葱时的遗憾戳不烂心肝,但后劲绵长,舒城搁了勺子,心烦地说:“别他妈想了,反正现在是形如陌路。”
*
雨幕如瀑,司机坐在曼青私房菜馆的门槛上嚼泡泡糖,先前的司机辞职了,他是李苑给辛正严新找的。
“啪。”
泡泡破了,司机抿掉,说:“头一回见辜编,我有点紧张,听说他冷冷清清的。”
“好相处,不好亲近,一副疏离相——话是这么传的。”李苑从大堂出来,把司机递来的口香糖挡了回去,也跟着坐下。
“这话怎么说的?”司机纳闷,“李助你也没见过辜编啊,他和辛导不是很熟吗?”
“他俩是私下熟,我是辛导的工作助理,懂吗?”李苑叮嘱,“辜编话不多,你以后见了他,也别太多话,不过你见他的机会应该不多。”
“等剧组开机,不得天天见?”司机说。
李苑说:“辜编不一定跟组,就算去了,也是天天窝酒店。”
“可是那个谁……”司机降低音量,“随雨寄不是也要进组吗,辜编连他的戏都不盯?”
李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头突然打来一束光,随后灰色宾利在门前熄火,溅开一地噼啪水声。
司机一边起身一边用纸巾抿掉泡泡糖,扔进最近的垃圾桶里,和李苑一起迎上去。
熟人组局,不必搞得太正式,辜意穿一身沉香色短袖衬衫,衣摆被复古牛皮铜扣腰带系在同色系裤腰下,一具细腰窄背。他关了车门,侧身露出一张白净薄面,眉如青山目若漆润,蘸了墨就能入画,挑不出一处不漂亮的地方。
李苑不是不知道辜意长什么样,但头回面对面地看这么一眼,没由来地就想起辛正严以前说过一句话——“不能让小意的脸在银幕上出现,我不可惜,但实在遗憾”。当时他觉得辛正严不过是求而不得,圈里从不缺好脸蛋,这会儿却是理解一点了。
“辜编。”李苑喊一声,对上辜意递来的目光,心想或许辛正严最喜欢的是这一双眉眼,温温淡淡装不下七情六欲,这样式儿的但凡动情,必定是酥骨断魂。
“久等。”辜意回握,“我就一画画的,这次进组算实习,李助这么叫,是折煞我了。”
“咱们辛导哪走过眼啊?”李苑笑道,“您这么谦虚,辛导听了怕是要不高兴。”
辜意抿唇一笑,牵动了那颗小痣,让这张总是平静温润的脸庞鲜活一瞬。他眼神一晃,落到李苑身后,“这位是?”
“辛导的新司机,老孟。”李苑说。
辜意伸手,“你好。”
“辜编好。”老孟大方地握了手,等辜意跟着李苑走进大堂,忍不住啧了一声。
难怪绯闻缠身,这辜编虽然眉眼疏冷,但若是光看皮囊,活生生就是一桃花相啊。
菜馆今晚包场,一楼大厅不设餐桌,装潢雅致,只亮两盏灯照明。柜台后倚着个穿菡萏色旗袍的女人,容貌娇艳,是曼青的老板,她不爱用计算器,正把算盘拨得噼啪响。
听见脚步声,老板擡头,朝进门的辜意点头打招呼。
辜意是这儿的熟客,和老板认识已久。他目光一晃,落在老板发间,“这支茶花簪子衬你。”
“还得感谢咱外婆的手艺,得,上去吧。”老板突然笑了笑,“包间里的那位可等着你呢。”
这笑意味深长,但辜意没多问,往楼上去了。
包间在三楼右侧道,门侧墙上悬挂一方红木牌,金泥小篆,“缘来”。李苑率先在门前站定,正要推门,一个穿着墨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从廊道中间折出来,朝这边喊了一声。
李苑收手,唤一声“辛导。”
辛正严走近了,让李苑先去休息,然后伸手揽住辜意的肩膀,往旁边走了两步。
站定,辜意说:“让您久等。”
“没,我刚来,上了趟洗手间,还接了通你白阿姨的电话,都还没来得及进门。”辛正严给他透露消息,“家里小少爷回来了,你阿姨准备撺掇着你俩相亲,正在看餐厅,过了今晚,你该跑就跑吧。”
辜意说:“阿姨要是知道家有内鬼?”
“那你肯定跟着我一起玩完。”辛正严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得共进退的表情。
“得,劳您提醒。”辜意想了想,“我明儿就飞巴黎买面包去。”
辛正严表示可行,“不瞎扯了,说点正事儿。”他伸手指一下包间门,“这位可是大惊喜,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差了点……也不是差,好的时候特招人爱,坏起来就折腾人,谁的面子也不给,难搞。不过你宽心,他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人,你也就当是出来吃个夜宵,聊聊天,凡事有我。”
说好听点是随心所欲,难听点就是阴晴不定,辜意心想。但辛正严这样的大腕,多少人想进他的组都求路无门,如今圈内得他青睐的年轻演员寥寥,能让他赞一声“大惊喜”的,那不是沧海遗珠就是千金之宝。
辜意眼皮一跳,心中陡然冒出个名字……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抿唇定神,说:“您放心,我有数。”
辛正严拍拍他的肩,“进去吧。”
辜意跟着进入包间,入目一扇巨大的睡莲画屏,两侧各摆一盆粉色彩叶芋,浅淡素雅。绢上留白处静坐一抹身影,朦胧轮廓,但姿态端雅,提壶倒水颇有韵味。
就这一眼,辜意猛地顿足,不料辛正严转身见他不动弹,就那么伸手一拽。
窗外风雨大作,坏心眼,震得人双耳嗡鸣。
猝不及防,辜意才明白这个词的威力,否则为什么明明才见过这张脸,他仍是跼蹐不前?
“这位是阮蓄之,多少名导捧在心尖上的角儿。蓄之,这位就是《尘萝》的原作者兼编剧,辜意。”辛正严说完没听着声儿,“小意?”
不疼,只是被木地板下伸出的藤蔓缠紧了脚腕,呼吸越急它就越缠越紧越爬越上,逐渐的,辜意心脏瑟缩,脏腑绷紧,在缓慢细密的窒息感中白了脸,哑了声,说不出半句寒暄。
是阮蓄之啊。
气氛怪异,辛正严屏气凝神,目光在两点之间做往返运动。
手里的水杯像是故意和人作对,突然不隔热了,烫得指腹疼,缓了几秒又只剩下麻和痒,仿佛不是什么大事。阮蓄之没有松手,看着辜意,寻常神色。
相比之下,辜意好辨一些,那脸煞白,像是借钱不还的被债主找上门,偷情的被捉奸在床,还有那日夜不忘的人遇见朱砂痣,白月光。
惊慌,无措,迷茫……调色盘里的颜料打乱了搅和在一起,摘分不清。
有故事,还是有事故?
辛正严琢磨不透,但这么杵下去北极熊来了都要喊一声冷,他欲要开口暖场,却被一声轻响抢先。
阮蓄之蓦地搁杯,淡淡道:“请教,哪个辜,哪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