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谎言（2/2）

她跟着商队，不是为了和其他沂西商人一样走商积累经验，她只是喜欢看看新鲜事物，从见过的人和事中编织故事和勇气，她敢在陌生的地方见到不平之事便挺身而出，见到高人就想要去拜师学艺。

这样的谈芫华，遇上了风千意。

“听说姑丈当年，风姿卓绝……不过，也许是姑姑眼中如此。”谈玉衡的话也是听上一辈说的。

是谈芫华对风千意一见钟情，所以自然对风千意的描述夸张了些。

谈芫华的个性就是主动出击，她把风千意每条退路都堵得死死的，把汹汹燃烧的爱意化为身上所有的闪光点，她把整个有趣的灵魂都暴露在风千意面前。

年轻的风千意第一次见到那样炽热的爱，他接受了与众不同的她。

婚后，两人也很恩爱，他们过了一年，生下了风不素。

“听说谈芫华是病逝。”鹿之春问道。

“是，是病逝，”谈玉衡也奇怪过，身体强健的姑姑，却暴病而亡，“那年陇州，有过短暂瘟疫。”

“谈芫华是染疫身亡？”鹿之春顺势想到。

“不，不是。”出乎意料的是，谈玉衡说染疫的不是谈芫华，而是风不素。

因为那疫病是在孩子中爆发得更为严重。

风不素当时才一周岁大，这病几乎要了她的命。

后来，风不素好了，谈芫华却暴病而亡。

“原来如此。”鹿之春垂下眼帘。

“圣女大人，你与太子殿下的事，谈某已然听闻。”话题一转，谈玉衡说到了一天之内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鹿之春愣了一下，忽然开始给自己灌茶。

“咳咳……喝急了。”她连忙装听不见。

陪谈玉衡到了风家，鹿之春第一次瞧见风千意。

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中年长辈的形象，一身素装的风千意，有着岁月也无法磨灭的风华，或许当年谈芫华的一见钟情是有原因的。

蓝清筠在风千意和官承平中只能看到风千意也是绝对有原因的。

即使消瘦苍白，备受折磨，只穿着简单的衣，他也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特殊气质。

杨恭虽然在鹿之春面前没个靠谱样，但出来面对其他人时，总是礼数到位，一番话得体地表明前来之意。

也用他的方式安慰了风千意一番。

但对风千意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用。

鹿之春看得出来，风千意的眼底已经很空了，他不再有太多的情绪。

没有情绪就是在某种情绪的边缘。

但他对鹿之春却很恭敬，好像有了一点点生机。

那点生机的缘由，终于在鹿之春进祠堂仅两人的情况下，被她引出来了。

“多谢圣女，为我儿报仇雪恨。”他道谢时，一字一停顿，都是悲的，可面容却平静。

不再哭泣的悲痛者，实在看着难受。

“可我到底没有早来。”

与风千意说话和别人不同，他虽绝望，但也通透。

“命，不可责怨他人，圣女已经做了该做的。”

“不怨神明吗？”

鹿之春看向风不素的牌位。

沂西信神的存在，可神没有帮到每一个该帮的人，像风千意这种情况，大多数人会选择怨恨神明不公。

恨所信奉的神毫无作为，甚至降下这悲惨的不该由他承担的命运。

神被人创造，被无所不能，被信仰，也就应该被承担。

承担人的悲哀怒骂。

“神出现了，我不怨。”他说。

这里的神，指的应该就是圣女，也就是鹿之春。

鹿之春转头看他，仿佛看见了他破碎的灵魂。

她动了恻隐之心。

所以，在走出祠堂之前，她慎重回答了风千意的一个问题。

那也是他身上剩下的唯一一点生机。

“圣女大人，下辈子，芫华、清筠和我儿不素，会过得好吗？”

他的那一点生机，甚至不是在这一世，他只是很希望来生。

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轮回。

看着风千意，鹿之春在真相和谎言之中，徘徊不定。

也许，这个答案能决定他的生死。

“你对风千意说了什么？我刚刚离开前看他有了点精神气。”杨恭瞧了一眼谈玉衡，往边上挪了挪，侧过头和鹿之春悄悄咬耳朵。

“说了句真假掺半的话，你想知道？”鹿之春笑眯眯。

杨恭小鸡啄米式点头，眼睛发光。

“一千金。”鹿之春微笑，伸手。

“嗯？”杨恭看着鹿之春伸出的手，甚至给她就地看了个手相。

还是没能理解她突然冒出的句子。

“这可是神明的秘密，想要知道，要一千金。”鹿之春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是明抢！！！”杨恭瞪大了眼睛。

谈玉衡以扇掩面，露出的一双眼睛里俱是笑意。

圣女和这位杨大人的相处日常实在有趣。

不过，他猜对了，圣女……果然是心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