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人鱼（2/2）
路上，九儿和方征的感情迅速升温，而鹿之春和沐九澜，似乎一直沉浸在各自的故事里。
他们约定用故事打法沿途的时间。
沐九澜的童话故事像他的人一样干净，他始终相信生命的终点不是死亡，努力就会有回报，善良终将获得圆满，阴霾也会被正义驱赶。
鹿之春则跟他讲述海中的童话，借此，与他诉说大海的神秘与丰饶。
达到了朝思暮想的海，沐九澜抱着鹿之春一步步走向海浪。
海水浸过他的脚踝。
“海风冷吗？”鹿之春问他。
“不冷，风里面，有独特的气息。”沐九澜低头看她。
她的手臂搭在他肩颈上，她用手指勾起他的一缕雪发，眼中思绪万千。
“要是不做将军了，记得来海边搭间小屋子。”她说了第二遍自己曾觉得幼稚的发言。
海水漫过他的膝盖，他低头，说了一句好。
“下次给我讲新的故事吧，”鹿之春顿了顿，补充道，“如果还能再见面……”
她肯定会快速完成任务，他们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
离别，是迟早的事。
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沐九澜停住，海水已经漫过他的腰，鹿之春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看着天际的微光，于是低头学她故事中的人一样，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会再见的。”
“小公主。”
湖泊之神的说法，倒不如她故事中的那位小公主。
鹿之春睁大了眼睛，接着她就被放下了。
转身往海的深处游动时，鹿之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浅水区的沐九澜一眼。
他擡起手，冲着她挥动，诉说着再见。
鹿之春心想不过又是一次离别而已，她熟得很，一点不留恋地往海中钻去。
游了很久很久，等她再次钻出脑袋的时候，那个在挥手的身影，已经半点也瞧不见了。
沐九澜上了岸，他浑身是海水，方征连忙给他拉去脱衣烘烤。
“会再见的。”映着火光，他喃喃道。
眼中是迟来的笑意。
后来的事，显得有些出乎意料。
启东的野望反而引火自焚。
北燕内部的内乱在启东进攻的时刻转头一致对外，但因为实力的悬殊，北燕一时抵挡不住，确实被启东攻下了大半土地。
但是在世家分裂之际，于痛苦和混乱之中，由底下阶层出来了不少义士，在几方势力的奋起碰撞又吞并下，北燕偌大疆域，竟出现了时势造英雄的场面。
万俟长烨派去吞并北燕的将军确实是猛将，但北燕在混乱之中也出现了不少将才，在北燕大部分势力退居西北方时，一位叫做李挺的将军却主动进攻，夺回了小半疆土。
后一路将启东军队打回兰铎关。
因为启东属于主动侵略，李挺得了势，也没收手，硝烟一直往东南而去，直指青都。
平北将军被斩杀疆场，万俟长烨又派了新的将领。
可李挺势如破竹，眼见就要逼近青都。
这个时候，沐九澜回来了。
平北军重新整顿，将李挺压着打回兰铎关，之后，收住了手。
李挺自知沐九澜不好对付，转头去清理北燕西北部的其他势力。
暂缓了对启东的战火。
沐九澜的归来，出乎万俟长烨的意料，毕竟他当初给他的是毒药。
“陛下，”沐九澜回到青都，擡头看向一同长大的君王，“臣病愈了。”
他为着百姓，还是给了万俟长烨一个台阶下，但正如鹿之春所说，生命只有一次，君臣之谊破碎后也无法再黏合，此后他们不会相交太深。
等到了北燕局势尘埃落定，他不会再当他的将军。
万俟长烨深知当前局势，他因此战转而开始重新整合国内改革和新举措，兴百业，促民生，也给了沐九澜十年的承诺。
十年内，只会是他镇守兰铎关。
他也不会再向他国进攻。
万俟长烨心中可惜，若是沐九澜愿意听他的，放下他的坚持，他的野望也就有了最大的倚靠支撑，或许此时，他都已经吞并北燕了。
然而启东国内，实在无人与他匹敌。
而北燕那勇猛的将军，不也敌不过他吗？
沐九澜是百年难得的将才，偏长了一颗不该长在将才胸口的心。
之后五年，启东国内由战争造成的损失逐渐恢复过来，百姓重新过上了太平日子，沐九澜镇守兰铎关，又清掉了一波厄兽潮。
听闻北燕也遭受了厄兽潮的袭击，规模之大，骇人听闻。
李挺吞并西北部势力后，竟然没有自立为王。
他险些被部下斩杀，所幸为人所救，此人指点他先平厄兽之乱，之后立新都，重新整合各州县人才，李挺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也甘愿为他所用，拥他为新君。
由此，战后第八年，新北燕就此成立。
两国签订同盟之约，十年之内和平共处。
无论是启东还是新北燕，经历并没有所得的战争后，都需要时间喘息。
沐九澜估算着去海边的日数，觉得眼下局势平定，大有所望。
方征和九儿也趁着平和的日子成了婚，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而就在沐九澜对着不会说话的玄翎一遍遍讲着大海的故事，哼着曾经那位小公主唱过的歌时，兰铎关来了一个见之为其神魂颠倒的美人。
鹿之春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个世界的大海里根本没有人鱼族，也没有什么太智慧的生物，她努力修炼，自己做了一把权杖呼风唤雨，领导海洋生物，阻止滥捕滥杀，把海域整顿得井井有条。
索性没有其他人，她自封了海洋之王，因为时常平浪推浪救人，她在各处海边居民口中也逐渐有了名气。
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实质上，她都完成了委托任务，可是她并没有回到逆袭部。
人的一生她得走到尽头没错，可人鱼的一生那么长，她总不能等到自然死亡吧？她觉得这情况不对劲。
她不会回不去逆袭部了吧？说到底，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突然换了世界啊？
带着众多疑虑，鹿之春采集了海中的一些制作魔药的原料，根据自己偷瞄的海中巫师的手艺，做了几瓶能化出人腿上岸的魔药。
打算来启东再回到西羚山一探究竟。
没有其他原因！
“不是为的你！”鹿之春被沐九澜抓住后提前强调。
什么都还没问出口的沐九澜：“……”但因这一句，他忽然反应过来，接着，他满脸都堆起了笑意，眼角眉梢，笑意不止。
他原本只是想问她怎么能上岸了罢了，毕竟上一次，她还是半人半鱼的模样。
见他还是将军打扮，鹿之春扭过头去：“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
沐九澜问她：“哪句？”
鹿之春本来就在担心自己回不去了，见他气定神闲，双目含笑，于是恶狠狠：“每一句。”
他却只觉得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也可爱得紧。
孩童们见到熟悉的沐将军，就聚过来说要听他讲故事，幼崽们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糖果，作为酬劳。
沐九澜收下了糖果，拉住就要离开的鹿之春，塞了几颗糖到她手里，自己蹲下来看着孩子们的眼睛说：“今天沐将军请了一位姐姐一起讲故事，你们要听吗？”
“好——”孩童们不疑有他，亮晶晶的眸子水灵灵，无比赤诚地对鹿之春抛去期待的目光。
鹿之春被盯得心里直冒泡。
这种可爱攻势，她认输！举双手投降！
沐九澜看着她和孩子们飞速打成一片，沉默已久的思念才如飞絮一般被风吹起，一片片，落定在她身上。
她耀眼的金发，在阳光下似乎有了温度，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鹿之春狐疑地回头看看，见沐九澜坐得板板正正，正和孩子们一起专心听她讲故事，这才转过头去。
最后，沐九澜反而没有讲什么故事，鹿之春想了想这事有点不大对劲，左右算了一下，从他衣服里把所有糖果都抢了过来才作罢。
“不讲故事没有糖果。”鹿之春理直气壮，并扔了一颗进嘴里。
沐九澜想起上次离别时鹿之春对他说的话。
[下次给我讲新的故事吧]
他一直记得。
于是回到西羚山上的湖边，在鹿之春仔仔细细盘查了周边后，沐九澜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看着她忙活，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的新故事。
他想这一幕，想了好几年。
所以这个故事只能讲给她听。
鹿之春从岸上跑到水里从水里又跑到岸上，最后她无语望天，看不出有任何玄机。
她又开始想念小金了。
沐九澜给她擦了擦头发，鹿之春坐下曲腿，将头放在膝盖上将自己放空。
“神也会有烦恼吗？”沐九澜问她。
鹿之春嗯了一声。
沐九澜坐在她边上，轻声道：“你别烦恼，我给你讲故事。”
他斟酌一息，讲起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故事。
鹿之春听着。
良久……
故事逐渐讲到了最后。
“桑花漫山遍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在太阳和风的催促中，他们彼此拥抱……”
沐九澜转头看她，她已经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从大海到兰铎关，是多遥远的距离，她是怎么来的。
他低头看向她的双腿。
她的童话里，小美人鱼换得双腿后，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刃上。
她呢？是不是也会疼痛？
沐九澜好奇地拉了拉她的裙子想看看她的脚有没有流血。
鹿之春也没有完全睡去，她伸出手摸了摸边上这颗头，呼在沐九澜脸上：“不许扯我裙子。”
沐九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翻开看了看她柔嫩的掌心，叹了口气。
鹿之春最终被沐九澜带回了营帐，众人都很疑惑将军是从哪儿带回来的美娇娘，只是露出个侧脸就足以令人失魂。
大海里没有族群也没有小金，很孤单，但鹿之春现在是人鱼，她迟早还是得回大海。
“我真的遇到大麻烦了。”鹿之春摇头叹一百零八次气。
沐九澜最终也没说出“不如就留下来”这种话。
“我会尽全力帮你解决麻烦。”
他的承诺，好似是为了当年救命之恩，又不全是。
鹿之春心知他的好意，然而这并非寻常人能帮忙解决的，她的问题是联系不上小金和逆袭部门啊！
无法对他诉说的故事郁结于心，鹿之春叹气频率只增不减。
还有——
“能不能少让我坐着躺着，我能正常走路！都说了我的脚没有问题！”鹿之春抵住沐九澜又一次搬到她腿边的椅子。
沐九澜松开椅子，负手站到一边。
鹿之春又是长叹一声，现在除了对着沐九澜倒苦水，根本没人可以诉说，方征有了家室后，夫妻情浓，留给沐九澜一个人的时间就越发多了。
启东和北燕又在各自休整期，厄兽潮也停歇了。
整个日子太过平静。
但，沐九澜却觉得同鹿之春这样相处，也还不赖。
时间久了，不仅兰铎关的孩童习惯沐将军身边跟着个美人姐姐，平北军中也在等待喝一杯将军的喜酒。
毕竟将军对那位金发姑娘可真是，她想去哪儿就跟到哪儿，如此用心的将军，除了迎战之外，他们再没瞧见过。
但是将士们没有等到将军的婚宴，反而迎来了第二次开战。
这第二次战争，是因为南地，南地本是蛮荒各国流放之地，后来上边的人在长久的时间里，逐渐形成了部落，但是南地的资源和生存环境仍然艰苦。
南地百年间又出现了一个大部落，这个部落首领的野望不亚于万俟长烨。
没人愿意永远在如此困苦的环境下生存，启东和北燕，都是南地的目标。
这一次，南地的进攻是在启东意料之外的，沐九澜驻守的是兰铎关，南地也清楚，所以他们掠金处是与南朱较为相近的樊高州。
这一次突袭和战败，让万俟长烨调兵南地，沐九澜也就被调了过去。
沐九澜问鹿之春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鹿之春摇了摇头：“我要留在这里弄清真相，你……多小心。”
战场刀剑无眼，什么百胜将军，不过就是一百次的死里逃生。
她已经经历了许多任务世界，不会放弃回去的路。
“此次战后，我随你去海边。”沐九澜承诺道。
“我在海边搭一间结实的小屋子……”
鹿之春选择不看他的眼睛，嘟囔道：“幼稚。”
虽然这话，是她先说的。
北燕于多方势力中脱颖而出的李挺尚不能战胜沐九澜，南地再骁勇，到底还是战败了，万俟长烨有吞并之心，却又嫌南地贫瘠，蛮荒不可教化，最后只是让南地赔款若干，此后每年朝贡。
战胜之后，沐九澜回到兰铎关，见她还在城中，问她愿不愿意随他一起去青都接受封赏。
“我去做什么？我又没打胜仗。”鹿之春绷着脸问他，须臾，又泄了气笑笑，她摇了摇头。
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却又不可轻易挑明。
然而沐九澜想要脱手这个军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万俟长烨不傻，他不答应。
新北燕难摸虚实，南地狼子野心日后定然还会不服，之前的战火让启东元气大伤，兰铎关外厄兽时不时泛滥，启东始终需要一位能常年驻守兰铎关的将军。
“朕可许你卸甲，只要，你攻下北燕。”比起南地，万俟长烨更需要的是吞并北燕。
只要攻下北燕，启东就再无后顾之忧，成为唯一的大国。
南地难成一国，沂西山高水远，只要吞并北燕，他启东就是虚生大陆唯一的大国。
“自由、或是攻下一城。”万俟长烨要他想清楚。
他要的也不是全部，只要北燕李挺战死沙场，之后，他沐九澜是去是留都没有关系。
启东和北燕自然会斗出一个结果。
沐九澜再次回到兰铎关。
他在兰铎关上远眺魏河城，那位叫做李挺的将军也驻守着魏河城。
陛下说杀死李挺，攻下魏河城，就放他自由。
鹿之春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她站上了城头的墩子，沐九澜大惊，立刻伸手去扶，生怕她掉下去。
风吹得旗帜猎猎，鹿之春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吹着城头的风。
“你回来后一直愁眉苦脸的，遇上比我还麻烦的事了？”鹿之春没有睁开眼睛，感受到他半抱着她的小腿，随即问他。
“如果，我要攻下对面的城，才能和你一起去海边，你愿意等我吗？”沐九澜问她。
鹿之春跳下来，沉思半晌，她对他的后半句话表示不解：“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沐九澜想要笑，却笑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鹿之春皱了皱眉，上手揉搓了一把他的脸，把他的苦涩揉掉。
“其实有个不攻城的办法。”
沐九澜茫然看着她。
她凑到他耳边悄悄说：“直接同我私奔呀。”
沐九澜耳朵一热，如果能撇开方征他们不论后果的话，他确实心动了。
啊，不对！私奔是什么用词？！
“这不妥当。”他仰起脖子，试图撇开她在他耳边说话时的热气。
“那你就攻嘛，说不定对方也在准备杀死你呢？”鹿之春拍拍他的心口。
沐九澜却抓住了她的手。
他不知道李挺是不是想杀死他，但是她再拍几下，他的心就要为她撞碎他的胸口了。
“等到入秋，我们就一起去大海。”沐九澜再次承诺道。
鹿之春抽出手，笑眯眯地听他的这又一次承诺。
“说好了，这一次你不能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