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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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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在前面跑,弯曲的大尾巴忽左忽右地摆动。

“日本兵把殷虎哥抓走时还砸东西了。”景颜依然恐惧。

高进冷冷地说:“我猜到了。爹也是他们打的吧?”

“是的。那些人咿咿呀呀地吵着我们听不懂的话闯进屋里,看见受伤的殷虎哥,用枪托使劲捣了两下,架走了。”景颜心有余悸地说,“姨一听是日本兵,冲出来和他们拼命,一边骂,一边挠他们;有个日本兵要打姨,叔赶忙跑过来护着,结果被那个人打了脸。那些人好凶的,他们……看见我动手动脚的。叔和姨护着我。后来一个拿长刀的人吼了几句,他们才罢手。”

景飞说:“这儿不安全了,我看还是让叔和姨跟我们一块儿去淞沪吧。”

高进摇了摇头,说:“爹和娘不会去的。”

“为什么?留下来等爷爷奶奶吗?”景颜问。

“嗯。”高进答,“爹说,放排的爷爷奶奶那天在江上漂着呢,不知怎么从上游来了一大波水,把人和木头都冲散了;一起去的十几个乡亲,只有三个回了家。那年爹才二十出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爹依然坚信爷爷奶奶会回来;他要在家等着,等待爷爷奶奶回家。”

从高进的话语中,景颜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舍不得丢下爹和娘;但现在的形势,如果让嫉恶如仇的他留下,一定很危险。

“叔和姨的身体还好,暂时不需要我们照顾;我们先去淞沪,等他们老了,我们再回来给他们养老。”景颜说。

“哎呦,我好感动!”景飞捂着胸口说。

“二哥,你又笑我。”景颜娇嗔道,“不理你了。”

高进对景飞说:“以后你还不是一样回来照顾彩蝶姐的家人?”

“是啊,要回来的,这是责任。老人家不容易,我不能让爹和彩蝶的爹娘孤独终老;但……等我们回来,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景飞叹息道。

“我要当兵。”高进坚决地说,“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家,就要使国家外不受辱、内无忧患。乱世对于普通人,也许受的难会多一些,但机会也多,参军也许会战死,也可能出人头地,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日本兵。”

看着面无表情却义正辞严的高进,景颜怀疑是不是在梦中?走在身边的这个人,还是她那个心地善良的高进哥吗?国仇家恨会改变一个人,但不会改变得这样快吧?

景传志和高智平依然坐在那里絮絮叨叨,又有了说不完的话题。彩蝶和王月仙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直到牵挂的人进入了视线,才放下悬于心尖的担忧。

栖息于树枝的草鸡,经过一宿的休养生息,黎明时分醒来,气宇轩昂,争先恐后地从枝头落下;落在田间,落在屋顶,落在趴在地上的“旺财”身边。一些雄鸡走动了一会儿,不安分地竖起脖子吼叫,渐渐地,变成了竞赛般的响彻云霄。肚子紧贴地面的“旺财”,轻摇着尾巴,偶尔东张西望,不因突如其来的高分贝烦躁不安。

和景颜面对面躺在床上的彩蝶,惺惺相惜地矊脉眼前的美人——乌黑浓密的秀发半遮住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精致的五官、长长的睫毛,还有那吐气如兰的呼吸,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景颜“嗯嗯”地轻呢了两声,睁开了一闪一闪水灵灵的大眼睛;见彩蝶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她揉了揉眼睛,羞涩地轻笑道:“彩蝶姐,想什么呢?”

彩蝶从思绪万缕中抽出神,感叹道:“我在想,谁娶到你这样的美人,该是他多么大的运气!”

景颜笑着说:“彩蝶姐,要说好看,你比我好看;照你这么说,我二哥的运气一定很好了?”

彩蝶笑着摇了摇头,说:“起床做饭吧。叔说今天早点赶路。”

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的高进听见厨房的声响,穿衣走了出来。收拾好行李的景传志见到他,说:“吃饭吧,吃完赶路。时间还早,让你爹娘再睡一会儿,我让颜儿留饭给他们。”

高进点了点头。

饭桌上,比起景传志和高进因要离开家乡、离开亲人所流露的淡淡忧伤,景颜和李彩蝶表露的是兴奋和喜悦。少不更事、无忧无虑的年纪,此刻的她们已经在憧憬另一种生活环境下的多姿多彩啦!

高进草草地吃完,起身来到了父母的房间。床上的王月仙还在侧身躺着,像雕塑般。床的另一头,貌似也一夜没睡的高智平一声不吭地抽着烟;一团接一团的烟雾,升腾着,缠绕着他那憔悴、呆滞的面容。扑通一声,高进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着说:“爹,娘,孩儿出去闯闯,很快回来。孩儿不在,二老多保重身体,有不顺心的事切记忍住,一定要平平安安等孩儿回家。”

低头走进来的景颜扶着高进的肩膀跪下,说:“叔,姨,既然我和高进哥订了亲,就是高家的儿媳妇了;这辈子,我生是高进哥的人,死是高进哥的鬼,二老就是我的父母。爹,娘,孩儿不孝,暂时不能在你们身边尽孝了;我们不在的日子,请养好身子,等我们回来。”

高智平吐出了一口烟雾,一字一句地说:“去吧,孩子;记住爹的一句话,不论身处何地,必须坚定地愍护对方。”

“我们记住了。”高进拉起景颜说,“爹,您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娘。”

高智平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离别总是伤感的,既然决定了,早一点分离,大家的内心都能好受一些——可以藏在心里的痛,没必要显露出来。

王月仙早已醒了,却连看一眼将要离去的骨肉的勇气都没有;她不知今天的离别,此生还能否再见?泪眼婆娑的她,心里苦啊!

背起行囊的景传志站在屋外喊道:“哥哥嫂子,小弟带孩子去了;你们多保重,记住我们的约定。”

“兄弟多保重。”高智平走到门口说,“记住回家的路。”

景传志点了点头,朝着遥远,大步走去。

红日的炫目光束从树的枝丫一穿而过,毫不吝啬地将光和热挥洒向了大地,照在远行的人身上。路边一些零星的角落,喜阴的铁线蕨正放肆的生长。阳光虽好,始终有它照射不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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