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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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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世权的目光在周围的人脸上跳跃着,选择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笑里藏刀的。

王万荣一看这阵势,知道这门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了;主动开门,奉上些酒食或许能保得全家平安,若让这帮人奓毛,后果可能会很严重。无奈,他让大贵取下了门闩。

潘延寿等人进入了宅子,余下的一百多人分散开来,围得院子水泄不通。

潘延寿瞟了一眼走在身边的王万荣,笑着说:“这处宅子花了王老爷不少钱吧?有道是‘皇家有故宫,民宅看乔家。’我看您这宅子只比乔家大院小了些,论精致,此宅绝不在乔宅之下!”

“军爷缪赞了!小老儿好就好在有位好祖上,给小辈们留下了这处说得过去的安身之地;如果让我这个不肖子孙拿出银子收拾像样的家业,不是鄙人谦卑,还真没那个能力。”王万荣指引着客人朝里走。

潘延寿笑了笑,试探着问:“若请您腾出两间借我住些日子,不知王老爷意下如何?”

王万荣心里咯噔一颤,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

潘延寿哈哈笑了笑:“您,听过义军吗?我觉得他们的完美主义理论很有道理;我建议皮司令学习,皮司令让我先找地方实践一下。我想到了您。”

王万荣对这位客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完美’一词,可以理解为全体乡亲完美拥有劳动物品,完美进行作业生产,按完美协议分配劳动所得;某些生活物品,可以通过分配的方式归劳动者使用。宅院的所有权实行完美制,使用权归个人。”潘延寿滔滔不绝地说,“这就是说,您的这处宅子,是我们大家的,您和您的家人,只有居住权;如今我们想取回两间,合情合理。”

“老祖宗留给我王家子孙的房产,怎么成了大家伙的财产?这是什么话!还有王法吗?还有公道吗?”王万荣的额头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这就是王法。”潘延寿摸了摸摘下的帽子,又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它就是公道。”

“你……”王万荣气得嘴巴直哆嗦。

潘延寿得意地笑了笑:“宅子的事不急,可以先等等,王老爷需要准备一下不是嘛。我这次来,是因为别的事。”

王万荣不吭声,不想理睬越来越讨厌的人。

“借钱。”潘延寿盯着王万荣,直截了当地说。

王万荣挤出一丝笑容:“借多少?”

潘延寿竖起一根手指头。

王万荣舒出口气,叫过大贵,说:“你去账房支一百块大洋,拿来给长官。”

大贵准备离开,却听潘延寿说:“一百块?打发要饭的呢?”

“那你要多少?”大贵按捺不住急性子,替主人问。

潘延寿笑了笑。

“一千?我没那么多。”王万荣拂了下袖子。

“一万。”潘延寿说出了价码。

“你……你不如去抢!”王万荣语无伦次了。大贵和另外几个长工上前一步,怒目而视潘延寿。

“放心,我给您打欠条,会还的。”潘延寿阴森森地笑着说完,目光在大贵等人的身上游走着,“我接到乡亲举报,说王家的家奴为虎作伥,到处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我等作为地方百姓的护佑者,绝不容忍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柳世权大手一挥,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大贵等人按在了地上;王万荣顾不上危险,赶紧去拽大贵,被柳世权一拳打趴在了地上。

王宅东厢房的旁边,有棵树龄约五百岁的银杏,是王万荣的祖上盖房子时有意围在院子里的。从嫩绿的叶子站立枝头,到金黄的叶子飘然落下,它见证了王家在此居住的两百多年的幸福与美满;无论流星刺破黑夜,还是细雨沾染尘埃,它都如同一位虔诚的守护者微笑着注视。如今正在发生的,它不想看到、不想听到;它希望自己是盲的、是聋的……

几个长工被捆住了手脚,吊在了银杏树光溜溜的枝干上;因为脚掌伸直才能勉强着地,他们都显出努力的样子,尽量让脚尖落在地上,并保持平衡,减轻手臂的痛苦。只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都面红耳赤、虚汗淋漓。余下的王家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四处找地方躲避,成了受惊的飞鸟。

“借,还是不借?”潘延寿看着坐在地上、脑袋耷拉一旁的王万荣说。

“我……真没……那么多钱。”王万荣的语气表明他很痛苦,柳世权的拳头很有力量。

“我先给你找个地方想想,等你想起钱在哪儿了再放你出来。”潘延寿转头对手下说,“王老爷年事已高,不必像这几个臭苦力一样吊着了,给他老人家找个能坐、能靠、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柳世权命手下滚来了一口大缸。这是口腌着白菜的大缸,柳世权见它挺大,容得下人,于是命手下将白菜捞出,滚来给王万荣遮风避雨。

大缸罩住了王万荣,一丝缝隙没留地罩住了。

木框执着耳朵的碌碡,不想助纣为虐,成为暴徒祸害主人的帮凶,被拖行的过程中,持续发出“吱吱吱”的抗议,却终究难逃暴徒的招架,压在了大缸上。大缸明白碌碡的心思,它又何尝想罩住主人?万般无奈的它努力地站直身体,支撑碌碡的重量,不使自己坍塌。

王万荣的长孙喜儿抱着最小的弟弟,带领其他的弟弟妹妹慌慌张张地寻找藏身之地;这几个最大十六岁、最小仅两岁的孩子像被恶狗吓坏的雏燕,慌不择路地东奔西跑。目睹爷爷被罩在缸下的果儿,顾不上危险,跑来用力掀缸。碌碡下的大缸在她这样的年纪和力气面前,是一座大山。

柳世权狞笑着站到了果儿的身后,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果儿回过头,惊见十几张笑得扭曲的脸,顿感害怕,急忙跑开,心惊胆颤地钻进了太太的阃闱;紧紧尾随的十多个人得意地笑着,跟进,捡起没来得及关门的果儿扔到了躺椅上。柳世权目不转睛地观看十几双大手上下猥琐着的果儿,发出了肮脏的笑。

外间的吵闹,惊动了王万荣的老母;她下床蹒跚着走了两步,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她颤抖着举起拐杖,紧紧地握着,砸向了围在果儿身边的禽兽;被惊扰了的柳世权脸色骤变,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老人的头发,将她扯倒在了地上。老人的鬏髻散开,斑白的头发遮盖住惨白的脸,发出了苍白、没有力量的声音:“她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你们这些畜生,家里没有女人吗?你们家里的女人被这样,你们会怎么做?放过她吧!”

柳世权嘴角不屑地勾起,抓紧老人的头发将她往外拖,仰躺的老人挥舞拐杖砸打柳世权——她不再是一个孱弱的老者,而是一名斗士,竭尽全力保护弱小重孙女的斗士!

柳世权停下后退的脚步,夺下老人的拐杖扔出老远,两手薅着老人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起猛地朝外推;老人翻倒在地,打着滚,犹如狂风肆虐的枯叶。老人凌乱的发丛中,鲜血慢慢涌出,粘在头发上,像落在雪地的红梅。

一个暴徒小跑到老人的身边,拉起枪栓,对准了老人。

“笨蛋!一个老不死的需要一颗子弹?我们有多少弹药你不知道?哎,活到这个年纪也不容易,我就当做好事了,替王家的不孝子孙送老不死的归西。”柳世权鹰隼一样的眼睛望向了暴徒。暴徒会意,找来铁锨,在老人的身边掘土。一动不动的老人有了流下泪的喘息时间。她想爬起来再去看看果儿,但她的力气只够看一眼笑嘻嘻挖掘的年轻人。她应该感谢他,给了自己一个永久的归处吗?

老人被丢入了坑中,一锨锨带着湿度的泥土落在她的身上;她感觉有些眯眼,于是闭上了眼睛。“忍忍吧,一会儿就好了。”气若游丝的老人对这个世界,最后、艰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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