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2/2)
谢忠点头:“包括大公子。”
谢添一把将谢忠拽起,拉着就往书房走:“父亲生前不允许我参与边关的战事,这段时候也一直未与大哥联络,边境如今究竟是何情形,你需要一一说与我听。”他拉着谢忠进了书房,从书架上翻出边境的羊皮地图,摊开在小几之上。谢忠端详片刻,从一侧拾起狼毫笔,点着突厥的地形说道:“这地图应该是几年前的了,如今形势有变。”说着在突厥阵地中间划了一道,与谢添解释道:“如今的突厥已经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桑裕可汗带领的图日部,还有一部分在去年单分出来,是可汗的大皇子诺日带领的图鲁部。虽然明面上两个部落同属于突厥,实则早已经分裂了。这些年,诺日带着他的手下连续吞并了周边几个小部落,声威渐隆,其实力已经赶超了他的父亲桑裕可汗。去年边关频频骚动,就是诺日在试探咱们谢家军的实力。当时因为老侯爷在,好几次都狠狠的打了回去,他们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可是自从……”谢忠顿了顿,有些艰难的说道:“自从老侯爷的死讯传到突厥之后,诺日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今年边境天气极寒,许多人都冻出了病,大公子向来体弱,今年更是接连病了好几场。这身体原就没恢复好,这次更是带着病体出战,倒霉的赶上了暴雪,这才中了对方的伏击……”
谢忠说的艰难,寥寥数语足以令人体会到边境的苦寒。谢添心疼兄长,一拳砸在羊皮地图上:“该死的突厥人。现下大哥被俘,谁在军营主持大局?”
谢忠说道:“是监军张守义。那厮胆小的很,听说大公子被俘,当即令人退守了十二里地,如今龟缩在土城里当王八呢。属下几次央求出战未果,逼得极了,他就将属下的腰牌吊了,那样的档口,属下写信也传不出来,实在逼得没辙,这才偷着跑了回来。如今形势危急,还望公子早些拿主意。若是耽搁的久了,大公子只怕性命不保。”
谢忠言语焦虑,旁人更是听得着急。槐阳急的原地团团转圈,对谢添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公子,要不您还是进宫一趟吧。将此事原原本本的禀告给陛下,让朝廷再派一名将领去边境领兵。”
谢添沉吟片刻,摇头说道:“不可,这种时候将大哥被俘的消息上报朝廷,只能造成边关的军权分裂。这么多年,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父亲手中的权势,倘若他们知道大哥出了事,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派人接手边境上的大军。倘若这接手的人愿意领兵救援大哥还好说,一旦那人与张守义一个套路的话,届时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要白白将军权拱手相让。”
谢添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并未与槐阳细说。实则说来,谢添并非是想把持着军权不放手,而是眼下朝堂局势不稳,一旦边关军权有所变动,难保不会造成朝堂动荡。倘若三皇子趁势造反,届时朝廷内忧外患,家国飘摇,对于天下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生死灾难。谢家三代从戎,守边境,定朝堂,护民心。谢添的祖父和父亲都死在了自己的战场,身为家族的后代,他不能让这个太平盛世终结在自己的手里。
谢添打定主意隐瞒不报,低头仔仔细细的研究着羊皮地图,槐阳见他看的认真,也不敢出声打扰,悄悄的拉着谢忠到外间处理身上的伤口。未过多久,厨房又将晚饭送了上来,槐阳蹑手蹑脚的将餐盘端到谢添身边,刚要放下,却见谢添猛然起身,肃容说道:“收拾行囊,咱们这就出发。”
槐阳吓了一跳,直眉楞眼的问道:“公子这是要到哪去?”
谢忠从容的整理着衣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毫不意外的说道:“公子打算去边境?”
谢添将兰锜上的尚方宝剑取了下来,冷声说道:“我要去砍了张守义。他死了,大哥就有救了。”
事出紧急,说走就得走。谢添如今在朝廷供职,明日不能上早朝,自然得给个说法。恰逢着老侯爷的百日丧期就要到了,谢添亲笔写了一封告假书送到兵部。本朝律法规定,臣子丧假无须天子朱批,如此倒给谢添省了不少事。如今的谢家只是个空壳子,他走了倒也没什么,只是柳忱还在别苑里住着,谢添放不下心,便将飞鹘和槐阳都留下了。飞鹘主要负责盯着高成厚和沈青寻,自从出了这军粮案之后,谢添便隐隐察觉这两人的关系有些不正常。沈青寻一向深居简出,谢添查了他好几次都没查出什么,以防这人坏事,只得派人时时盯着。
槐阳则要保护好柳忱的安危。此去困难重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谢添不得不忍痛将暗卫调走了一些。临走之时,谢添指着槐阳的鼻子警告道:“护好了你家夫人,倘若她少一根头发,你就提头来见。”
槐阳最近的脑袋十分不值钱,听闻谢添一说,只觉得脖子一阵凉飕飕,战战兢兢的应道:“公子放心,属下定会好好护着夫人。”这一提起柳忱,谢添神色蓦然柔和了下来,勾着嘴角说道:“等我再回来,就将她接回家来……”余下的话,他没再说,槐阳却也能感受的到——这次再将夫人接回来,只怕要当真正的夫人了。
为避免引起注意,谢忠带着一部分先行出城离开。谢添将自己收拾妥当,离开时特意饶了个远,策马去了别苑。天色将晚,一轮圆月静悄悄的挂在树梢上。别苑的院门紧闭,两盏八角宫灯随风摇曳,谢添策马立在门外,隐约听见门里有说话声。他侧耳倾听,仔细而慎重的辨别着柳忱的声音。那女子的声音细细柔柔,宛若琴音流淌,总能安抚人心。
马车里那一幕不断的回荡在眼前,谢添抿了抿唇,眉眼舒展,无声的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