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1)(2/2)
他答应过先帝,要保护好当今圣上的。
先帝缠绵病榻,而他在朝中可谓只手遮天,若他真动了称帝的心思,一切都会是名正言顺的兄终弟及,有没有那封遗诏根本都不重要。他固然愿意善待阮霖与赵贵妃母子,但其他人却未必愿意让阮霖存活于世。
就比如罗洪。
稷王的神情忽明忽暗,蒋行舟忽作一笑:“王爷也是性情中人。”
闻言,稷王显有纳罕地看了过来,蒋行舟却摇摇头,行一拱手:“阮阳跟您很像。”
阮阳不大乐意被这么形容,皱着眉问:“那遗诏现在在什么地方?”
“……别找了,事到如今,没有用了。”稷王道,“现在朝中各自为营,人人心中自有一张遗诏,你就算找到了,也做不了任何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轻轻的两下,紧接着传来压低的人声:“大人,长话短说。”
蒋行舟思绪被打断,过了会才重新开口:“王爷说得对,但有的时候,遗诏不只是遗诏。”
稷王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劝你还是别费工夫。”
蒋行舟骤然想起他方才那各自为营的四个字来,道:“王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和阮阳一起走,别再回京城了。”稷王却避而不答,“我知道阮阳的性子,知道得越多越无法脱身。”
门外,卫士又敲了敲门,似乎已经是等不及了,“大人,真的要走了。”
稷王住了口,道:“我言尽于此。”
他看向阮阳,“阳儿,我没有别的话,唯独这件事,你要听我的。”
阮阳突然道:“你以前不叫我阳儿。”
“……阳儿。”稷王的面上多了一丝落寞,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你被逼无奈,我都懂,”阮阳道,“但我也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人了。”
“父王……只是希望你岁岁平安,岁岁喜乐”
“这就是活好我自己的意思吗?”
稷王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去,“这事情不是你二人能掌控的了——”
这句话和卫士开门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蒋行舟没听清后半句,但却碍着卫士在场,不好再问了。
“我们要换值了,大人……”
“这就走了。”蒋行舟面向阮阳,手牢牢环上他的腰身,在腰侧扣住,“走。”
阮阳点点头,二人一跃便无影无踪。
半空中,阮阳仍有些遗憾:“没问出来遗诏在哪里,我改日得再去一趟。”
“不必了。”
“你又知道在哪了?”
“设若是你,你要藏一个东西,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能让这东西随随便便被人找到,所以,越没人去的地方越好。”
阮阳接着说:“其次,既然是玉匣,难免会有歹人起歹心,所以安全性也要有保障。”
“不能有风吹日晒雨淋,最好还有专人看护,生人不得靠近。”
阮阳皱起眉:“还有这种地方吗?”
蒋行舟道:“有。”
“哪里?”
“皇陵。”
阮阳顿时心融神会,仰头看向蒋行舟。
蒋行舟对这种眼神很受用。
但他很在意稷王的后半句话,现在回忆起来,稷王的口型有点像“小心二叔”四字。先帝为嫡长子,稷王排行第六,第三第四第五的王爷都早就去世了,阮阳哪还有什么二叔?
“你在想什么?”阮阳问。
蒋行舟顺嘴答道:“想你二叔。”
皇陵坐落在京城以南,步行一个时辰可至。雍国以山为陵,山上密林郁郁葱葱,时值夏夜风起,则虫草和鸣。
自雍国开朝起,经历过元帝、景帝、明帝三位皇帝的统治,国力一度昌盛至极,但明帝薨逝之后,弘帝登基,饶是有稷王辅佐,却难比景帝在位时期的辉煌之象,再到如今,只能说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皇后谢氏的灵位就被放在偏堂,正堂之中则端正摆着三位先祖的灵牌,阮阳路过而不侧目,被蒋行舟拽了回去,道:“都是你的祖宗,来都来了,上柱香?”
阮阳知道他在说笑,“你上吧。”
“又不是我的祖宗。”蒋行舟心念一动,看向灵牌。
三个白玉镶金的灵牌好像长了眼睛,就这么盯着蒋行舟。
“那就都不上了,反正他们也不缺这几炷香火,”阮阳听到外面有人走过,将蒋行舟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你说遗诏会在哪?”
蒋行舟只说:“肯定不在棺材里。”
稷王十分重情,他对姜氏的仁慈就酿下过大祸,而后又是念及兄弟叔侄,又怎么可能会去惊扰已故的皇兄。
“先在这里看看,”蒋行舟道,“没准你爹来了一手灯下黑。”
但这个灵堂非常之大,能容纳百人,四周以大理石砌成,灵堂的四个角还各有一扇门,连着四个角阙小阁,里面平时放着香和长明灯的灯油之类的祭祀用物,找起来并不算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