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2)
方应礼起身看向周爸跟周叶爸,问他们道:“你们亩田用多少尿素?”
周爸:“七公斤。”
他们家是肥田,每三年都会深耕一次,今年刚到第三年还不是深耕的时间,但烧了不少草木灰养土肥。育苗时浇水量跟往常都一样,长势都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插秧后不久,他们家的水稻苗越长越慢,到后面根本追不上别人家的。
一开始以为是不够肥,以前都是用五公斤尿素就够了,今年多加了两公斤,可并没有改善多少,这几天,长势又慢下来不说,还出现变黄迹象。可把他们两家人给吓坏了,担心今年早稻收成不好。
于是,才有了让周牛正他们请谢专员过来的想法。
不过现在人来的不是谢专员,他们还是希望能将问题给解决咯。
“尿素用量是够的,不仅够了,还有超量的迹象出现,但这个问题不大,排掉部分水就好。”方应礼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最主要的还是稻苗素质不好,所以吃不进肥,才长不大。”
“怎么会?育苗的时候,那苗长得很强壮,看着就很好。”周叶爸道。
方应礼平静听他说完,接话道:“育苗的时候长得好,但种下去却长不好,可能还有个问题,之前深耕的时候没有做好,形成了犁底层。”
周叶愣住:“还有这个说法?”
他家田地不少,从小就跟着他爸下地干活,从没听说过什么“犁底层”,这个词一听,就像是专业的话术,他们没读过种田的书,根本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反而是周叶他爸听懂了方应礼的话,他不确定地问:“这个犁底层是不是没有翻耕到的‘死土’,稻苗的根扎不进去,肥水吃不进去,然后就坏苗了?”
“阿叔你理解的很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方应礼朝着他笑了笑,不愧是种了这么多年田的老农人,他一说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犁底层不透气不透水是其中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元素肥失衡,得补液肥。”
周爸紧皱眉头:“不应该啊,还不到深耕的时间,怎么就有死土了。”
周牛正立马想到:“前阵子下了场大暴雨。”
喊出声后,他倒抽了一口气,“咱们两家的田多,排水的时候比别人晚,有些雨水就吃进土里没有被排出去。”
那个时候刚插秧没几天,他们以为不会有问题,结果就是因为晚排水了一天,就生成犁底层了?
“本来早稻收割后就要翻地,被这场大暴雨给提前了……”
话音未落,其他几个人纷纷眉头皱得更深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神仙来了都没法救他们的水稻了。
方应礼重新蹲下身,手摸进潜水层下的土壤里,越到后面越吃力,等差不多进入到一根手指的长度,就被后面紧实的土壤给抵住,没法继续往下探。
果然是形成了犁底层,这可就麻烦了。
周爸不信邪,也蹲下身试了下,确定是犁底层,顿感头晕眼花,站起来时整个人踉跄往旁一倒。
站在他面前的方应礼率先发现不对劲,赶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前拽,周牛正见状,立即扶住他爸:“叔!”
“你没事吧?”周叶他爸心里难受,却还要反过来安抚问。
方应礼提议:“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众人回到田埂边,周爸坐在三轮车里抽着烟发愁。
田里出了事他能不着急,但他们家只在村里有点小钱,这几辈子都是靠种田,到周牛正这个儿子,他本来是想培养成读书人,可周牛正读书不行,还没初中毕业就辍学回家跟着他种田了。
后来他拖了不少关系,想着能不能在农场里某个小职位,但对方收了钱却没给办成,后面连钱都没给退回来,白白多花费了200块钱。
在当时,两百块钱可是一整年的收入,气得周爸血压都高了。
周叶他爸也愁啊,他家也靠田里的收入,还有两个儿子在生产队里,家里这块田种出来的粮食有多余拿出来卖钱,这笔钱他是打算攒给小儿子娶老婆的,现在出了这事,谁家不愁。
他叹息地看向周爸:“老哥,你说怎么办?”
“两位阿叔先别急,我兴许有办法……”方应礼将自己的想法用简单说法详细地告诉他们。
只有打破犁底层,才能让稻苗根部吸收到足够的养分,扎根进深土壤里,快速发育。要不然,其他方法都是徒劳。
好在水稻秧还没圆杆,可以趁着圆杆前移苗!要不然就算是方应礼,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行!”周爸摇头,坚决道,“移了苗那就都得死苗,现在顶多就是今年的早稻收不上来多少,但看样子,怎么也有个一百多斤。”
周爸担心移苗会出现死苗状况,是很多时候农人都不敢随意去移苗,对于无法把握的事情,老一辈都不会轻易去尝试。
其实在水稻苗育苗初期以至于拔节期前,水稻秧都是可以移植的。
但若是水稻秧圆杆就不行了,这代表这水稻苗已经发育成熟,进入到孕穗初期,这个时候移栽稻苗,会损害到苗根部。
周叶他爸是个明事理的,一听还能这样移苗,看向方应礼的神色带上感激:“要是真的能成,那就太感谢这位同志了。”
“不过要快,移苗是个大工程,得赶在返青结束前全都移栽好,要不然会慢别人一大截。”不用方应礼说,他们也知道这次的收成肯定要比其他家慢上不少。
但若是真的能保住收成,晚一些时间又有什么关系。
周爸则没有他那般干脆,他对这个说的头头是道的小年轻不是很信任,甚至觉得这人挺投机倒把的,说话一套套,不知道里面的可信度有多少。
他更倾向于那位城里来的谢专员。
周爸敷衍地对着方应礼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有些累先回去,然后拉着还想继续留下来的周牛正离开。
方应礼看着他们快速离开的背影,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这时,周叶跟周叶他爸又详细地问了方应礼关于怎么移栽的细节,并邀请方应礼先去他们家里坐会。
他们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回去的路程是半个小时,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上田村的房屋跟红湖村不太一样,他们建房时的巷子能开三轮车,周叶骑着三轮载着他爸跟方应礼到家门口。
他家门前围着个一米高的篱笆,篱笆里养着四只母鸡一只公鸡。
从大门进入就是走道,走道里有个牛圈,养着一头黄母牛,每次犁地都得靠它,但这会母牛被家里没去读书的孙女拉去吃草,牛圈空空的。
跨过门槛就是前堂,前堂两边各有一扇红木房门,他们家有三个屋,左边的屋子进去还有个门,外面那间是小儿子跟他小叔一起住,他小叔是个鳏夫,没有孩子,后来就在他哥家里住着,上工分到的粮食都会带回来。里面那间睡的是周叶夫妻跟他的女儿。
周叶他妈还生了两个女儿,女儿们都结婚了,很少回娘家。
现如今南方小村每户人家都有几个小孩,有的家中能有七八九十个兄弟姐妹,大部分是四五个兄弟姐妹,原身家三兄妹算是少的。
对此,方应礼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撼,震撼过后就剩下感叹。
周母给方应礼倒了杯高山浓茶,喝起来微苦微甘,方应礼没喝多少,怕喝太多饿得快。
周叶则是去屋里拿出本子跟笔,把方应礼刚刚说的话给记下来,有遗漏的地方,方应礼就在旁边提醒,十几分钟后,就写了满满一页。
周母在旁边愁眉道:“看着好麻烦啊。方同志,这方法真的能行?”
“只要步骤对,就没问题。”方应礼道。
听他这么坚定的回答,周母安心了一些,看着忙碌的父子俩,没再多嘴。
另一边,回到家的周爸不再勉强维持表情,语气硬邦邦道:“我让你去请谢专员,你去请了个什么玩意来。叫人家来就算了,这还乱出什么破主意,都下秧十几天了,现在把苗给移栽了,那出事他承担得起!”
“叔!”
周牛正被他爸说得脸红耳赤,他也没想到方应礼会想出这么吓人的主意,他刚听到时完全吓住了。
“我活这么久,就没听过有这样移苗的,要不然,以前碰到这情况,不个个都像他这么干了?你见过吗?反正我是没见过。”
周牛正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爸气炸了的表情。
他虚虚地擦着额头上的汗,走之前看周叔那样子,似乎是信了方应礼的话,要不他去提醒下周叶,可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捞着,还白白损失了这次早稻的收成。
如此想着,他借口说要先回公社,麻溜地从家里滚出去,再待下去,他怕他爸把气撒他身上。
到周叶家,这边的气氛融洽,方应礼坐在木板凳上,一边探着头看着什么,一边嘴里吃着东西,是周母早上从山上敲下来的番石榴,白肉的,吃起来脆甜。
周牛正:“……”
他脚步顿住,还是周母先发现了他,喊他进屋来:“怎么在外面杵着?你爸呢,听老周说急着回去了?”
“嗯。”周牛正含糊地应了声,挪到周叶的后面。
接着他就看到周叶写得满满的一整页关于如何移苗的步骤,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周叶他家真的要信方应礼的话,尝试移苗了吗
但现在方应礼还在,他不好当着人家的面直接问,艰难地忍着没开口。
旁边的方应礼看他憋得辛苦,好心问道:“你们家商量得怎么样?”
“对啊,牛正,你们确定什么时候移苗了吗?”闻言,周叶擡起头看向他。
周牛正:“……”早知道他不过来了。
方应礼微微笑地看着他,他心中其实早有猜测,并没有拆穿他的窘迫。
时间不早,他们得回去公社,要不然来不及。
离开前,周叶他爸喊周叶进屋一趟,不到一分钟,周叶兜里揣着东西从屋里出来。
三人坐上门口停放着的三轮车,这次换周叶骑车。
写到后面,头晕沉沉,胸闷气喘,一查体温竟然发低烧了。前两天坐车司机一直在咳嗽,可千万不要被二阳啊啊啊啊啊!!!!薛定谔的口罩,希望它有用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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