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2）
缝一件衣服能有一角钱，她每天除了奶娃、带娃，就是缝衣服，脖子都酸到擡不起头。
方应礼走到家门时，日夕昏暗，天际还挂着最后一抹烧红的余晖。夏落时间拉长，连带着他的影子都拉得颀长地印落在带着潮气的走道上。
走道、前堂都是静悄悄的，没人在家。
方应礼诧异地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他又进内屋，里面也没人。不仅周慧岚跟牛娃不在，放学的方同路跟方巧娥也不在家。
难道跟着出门了？
方应礼心中困惑着，把披在肩上的布袋子放下来，拿出来面的饭盒，后面就响起跑步声。
跑回家的方同路看到他，立马喊道：“大哥，大嫂在田里跟大伯母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方应礼讶然。
立马想到昨天他们收下来的十颗鸡蛋，难不成方大伯母不顾及儿子的面子，过来讨鸡蛋了？
“就是我还有小妹跟着大嫂去田里摘菜，看到大伯母在偷咱们家的菜，她把家里所有白茄子都摘了，大嫂不同意她全带走，然后就吵起来了。”方同路吐字清晰，说话条理。
方应礼很快就知道了整件事情经过。原来方大伯母今天醒来还是气不过，就想着从他们家田里偷菜，偷一半的时候碰巧被刚想去摘点菜回家做晚饭的周慧岚发现了。周慧岚本不想声张，既然都摘了就摘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些蔬菜，值不了多少钱。
可是，这方大伯母是个贪心的，她把家里几棵白茄子都给薅秃了，一个茄子都没留。周慧岚见状就不同意，想要这其中一半，结果方大伯母先不乐意，骂骂咧咧地开骂起来。说话声音贼大，没过一会就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然后就开始扮起苦肉计，说周慧岚不尊重长辈，欺负她一个五十岁的人，还说他们家贪小便宜，眛了他家好多鸡蛋，周慧岚说到底还是个刚嫁人的姑娘，哪里说得过她那张嘴……
于是，方同路见情况不对，立马跑回家搬救兵。
方应礼紧皱着眉，快速地跟着方同路来到旱田这边，还没先到地方，就远远地看着围着一群人，时不时地传来一阵泼辣地叫骂声。
“现在我不就是摘了点菜，这值几个钱，哪里有鸡蛋贵哦，结果都不乐意。”方大伯母的声音如雷贯耳，每句话都是倒打一耙，“我真是白疼方应礼这孩子了，他娶了媳妇后就不把我这个大伯母放在眼里了，路过我家都不打一声招呼，你们评评理，这像话嘛。”
村里谁不知道她的德行，这件事里肯定是方大伯母不占理，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煽风点火的人。
“是啊，应礼家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哎呦这做人呐可不能这样，你快跟你大伯母道歉。”
“现在的小年轻，越来越没礼貌。”
“不，不是这样的……”周慧岚怀里还抱着在哭的牛娃，面对这么多人指责，又气又怕，后背一阵阵发寒。
她总算是知道昨晚为什么方应礼说遇到方大伯母不用管，撒泼耍赖一把好手，寻常人家怎么跟她讲理，完全无法讲理。
“诶，方应礼过来了！”有眼尖的村民看到来人，在人群里喊道。
顿时，本来围着方大伯母跟周慧岚他们的村民，让开条道让方应礼进来，还有人在旁边追着问。
“方应礼，你老婆在田里欺负你大伯母嘞。”用的是嘲笑看好戏的口吻。
“这种女人你得好好管教，要不然以后肯定压不住她。”
“是哦，长得还挺漂亮的，可别跟其他人跑了。”
方应礼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周慧岚面前，借着所剩无几的昏暗日光，看见她眼底蓄着极力忍耐的委屈。在方应礼走到她面前时，周慧岚那股委屈劲再也忍不住，眼角微微发红，抽着发酸的鼻子，哽咽地低声道：“应礼，我……”
我没有欺负方大伯母。
“嗯，我知道。”方应礼给她安抚的眼神。
本来站在大嫂旁边的方巧娥跑到大哥面前，“哇”地一下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大哥，呜呜……大伯母欺负我们……呜呜……呃，说了嫂嫂好多坏话……”
方应礼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喊来后面跟过来的方同路，让他照顾好妹妹。
方同路郑重点头，拉起小妹的手，守在周慧岚旁边。
从方应礼出现再到跟周慧岚面前说话，全程都没往方大伯母那边看一眼，对此，方大伯母呼吸加重，喊道：“小应，你没看到大伯母在这里吗，你杵在你老婆那边像什么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娶了这个老婆后，就变这么没礼貌了？”
话里话外，都是在数落周慧岚的不是，以前方应礼从来不收他们家东西，怎么这次就收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是这个狐貍精，长得这模样，出来摘个菜还穿白衬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来勾引人。
真是不要脸。
她心里想着，便将这话凌磨两可地说出来。
声音还没落下，反而是站在旁边的方巧娥不乐意，气鼓鼓着腮帮怼回去：“你胡说，我嫂嫂才不是这种人。”
方大伯母眼睛瞪过去：“我哪里胡说。”
方应礼脸上露出微冷的笑意，口吻平静道：“原来大伯母是过来人，知道得这么多，看来小慧以后得离大伯母远一点，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染上恶习就不好了。”
“什么？什么朱什么黑的？”
方大伯母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方应礼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是听出来了，这小子在拐着弯骂她。他naai的，跟着方二婶那贱人，学这骂人的话来辱她。
“难道不是吗？”方应礼笑盈盈看着她，温声温语道，“大伯母要是家里实在吃不上菜，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怎么一个人摸黑过来摘，这要是回去摸瞎摔到可不好。”
“早知道大伯母家里这么困难，我就不收这鸡蛋了。还是怪我不好，不就是发高烧，怎么能吃茂财哥送来的鸡蛋。”
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跟茂财哥说一下，让他别只顾着工作，记得交钱回家，要不然家里可揭不开锅了。”
方大伯母听完，彻底气炸了，直接就口不择言起来：“呸，你家才揭不开锅！”
“你们全家上下就没一个好东西，老的不死，小的贪便宜，拿了我家的鸡蛋，现在还来损我家茂财，要不是我家茂财说给你送鸡蛋，你能吃得起鸡蛋？简直笑死人嘞。”
“我告诉你，我家茂财可是每个月都拿工资回家的，你可别胡说八道。”
说着，她怕方应礼真的在外面胡说什么，又补充道，“我家茂财可不像是你，八字那么硬，你以为现在娶了老婆就是好事，别到时候这个老婆也被你克死。”
还敢说我儿子坏话，看我不骂死你。
方应礼脸微微沉下来，说他八字硬就算了，怎还把周慧岚给扯进来。
一旁围观的村民，听到这话，都小声议论起来。他们很多人都不信这谣言的，其中有年轻的，前两天就在农场听到有人澄清，是因为嫉妒方应礼才传出这些话。这几天，几乎没人再提起这事。
现在，又被方大伯母提出来了。
这自家人咬自家人，大家不是没见过，都乐呵呵地看着，也没几个人出来劝架。而有心想要出来劝架的，在看到方大伯母那泼辣的模样，直接给劝退。哪怕惹骚都不能惹方大伯母，谁都不敢参合进来。
眼瞧着天都要黑了，这方大伯母还不依不饶，矛头从最初方应礼的老婆，变成了方应礼本人，数落着方应礼从小到大出过的事儿，有些不过是意外，结果现在在方大伯母看来，这就是八字太硬的证据。
最后，有人瞧不下去，出来劝阻。
“芳姐，差不多得了，怎么还说起这些事来。”
“方老弟都走了，你在这里说这话，也不怕晚上人家过来找你理论，可别哦……”
方大伯母闻言，吓得缩了缩：“……我、我又没乱说……”
“既然大伯母深信这话，以后大伯母还是离我家远一点比较好。”方应礼冷冷开口，“毕竟我八字硬，克不死自己，但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你……你们看，他都自己承认了！”方大伯母惊吓地连连后退几步，擡起手臂指着方应礼。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无言以对，这不是在按着你话说嘛。
“咳咳，跟我回去。”
这时，躲在后面的方大伯终于从人群里站出来，拉住自家婆娘。
方大伯母虽有点怕，但这白茄子可是她辛辛苦苦摘下来的，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回去就回去，但这菜我要拿走！”
方大伯脚步顿住，实在忍无可忍，大骂道：“拿什么拿，还不嫌丢人吗！”
“你不嫌丢人，我跟茂财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完，强制性地拉住方大伯母的手臂。方大伯母到底是女的，力气再大也没有男的大，她还想要拿茄子，却勾不到，被直接拖走……
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村民很快散开。
田边就剩方应礼他们一家人，方巧娥脸上还挂着泪痕，牛娃吓得趴在周慧岚的怀里不敢探出头，等人走的时候，才抽泣地要爸爸抱。
方应礼抱过牛娃，对周慧岚自责道：“抱歉，让你委屈了。”
“没事。”周慧岚疲惫地摇了摇头。
这事不怪方应礼，谁能想到方大伯母这么不讲理。好在最后还是方大伯出来，要不然继续闹下去，可不好收场。
方应礼擡头碰碰她的脑袋：“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
周慧岚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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