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二滴泪(2/2)
他必须要活下来,但他和金婵一旦暴露,对他而言可没有任何好处可言。自然灾害面前,哪怕这些人里面只活了他一个,他也不用负任何责任。他选择了先走。
可他踏上的那棵倾倒的白桦树早已经是一棵腐木,腐木断裂之后他整个人径直向后倒了过去。他身后的人本能地躲开,根本没有办法分神将他拉住。
好巧不巧,他跌落的地方有一堆碎石,并不圆滑,可也并不稳固。
范子安拼了命地扯到了最后一个人的衣服——祁钧。
祁钧本可以拉住他,可是快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他们只捡到了一些唐鸣说没有毒的果实),真的没有力气。王蒿和李敦睿好容易才抓住祁钧不被范子安拖拽下去。
祁钧捡了一条命,范子安却再也没有了踪迹。
愧疚和庆幸像梦魇一样萦绕在他的脑海,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也醒不过来。
*
医生说,由于下雨没有足够的防护(防雨装备给了他们认为更需要的妇女儿童),祁钧和李敦睿在山上的那两天经历了轻度的失温,加上精神紧张和过度劳累所以昏迷至今。
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
我们的大脑本就要处理无数的信息,在身体无法负荷的条件下,就容易出现宕机。
那么如何唤醒他?
网上说,让最亲近的人跟他说说话,激起他生存的意识。
金云熹要进去看他,可没那么容易。法律意义上,她不是近亲属,没有这种权利。
祁钧所有的医学告知书都是秦璐璐这个表姐签的,后来秦沁和祁春声来了,他们才是第一顺位直系亲属。
金云熹什么都不是。
“医生,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金云熹有那么那么久没有见到她的又又了。
那个穿全身防护服的医生看起来那么冰冷:“不行,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昨天秦沁他们刚到,父母总归是最挂心他的人,所以理应由他们用掉了探视权。“那明天呢?”她问。
“你不是直系亲属吧,去签委托书来,你们也不要总是换人,最近病人多忙不过来。”
“好好好。”金云熹应着,祁钧状况还不稳定,一天只能进去一个家属,她不知该如何跟秦沁开这个口。祁叔叔还没去看过儿子。
“熹熹!”医院最近的酒店里,秦璐璐一手握着秦沁,一手招呼金云熹过来。
医院已经为他们启用医护专用通道了,他们不能再在其它时间留在医院干扰医疗秩序。
“秦阿姨,璐璐姐。”金云熹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熹熹啊,”秦沁松开秦璐璐的手,握上她的,紧张失落和焦虑使那双温暖的手在夏日都透着冰冷的潮意,“明天你代阿姨去看看他。双双肯定希望看见你的!”
“我不是近亲,要你们签字才能进去。”金云熹支支吾吾,仿佛自己偷了人家什么宝贝。
“签个字而已!在哪里签,阿姨现在就给你签!”秦沁眼里都是憔悴,知道自己这是又心急了。
他们什么都瞒着她,虽然以祁钧的工作性质,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不打电话是常事,可这次他可是失联了三天,直到找到了个半死不活的才通知她,着实让人心痛。她后悔,没能像那些典型的海城妈妈一样了解儿子的所有动向,也没能好好享受宝贝儿子给她的超过她预期的种种惊喜。
金云熹原本就是这惊喜之一。弥补她没有女儿的遗憾。
可若儿子就这么没了,她也没有办法、没有心力继续维持这层“母女”关系。
“可是祁叔叔还没进去过。”在是非面前,金云熹不能太自私。
“没事的,双双他爸就交给我,他肯定能同意!”祁家听老婆话是老有传统的了。“不过……还是希望你答应双双。”
“答应什么?”金云熹感动的泪水还含在眼里,听秦沁这么一说一下收了回去。
秦沁看吓到了她,赶忙说道:“不会太为难你,都怪我们,一直盼着双双早点结婚。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她在脑海里翻找着那些家庭伦理剧中的经典桥段,怎么编比较合适,“早点成家,我们也好放心。是以双双总跟你提结婚的事,这本不怪他的。”
经过这几天的起起落落,金云熹早没了心思思考秦沁讲话的真实性,只顾着应下。“没事的阿姨,不怪您,都是我不懂事。”
“你可以先答应他,”秦沁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等他醒了再推脱调也行的。”
这既是秦沁作为母亲的心愿:愿自己的儿子得偿所愿;也是她自己的想法:愿有人陪双双共度一生,金云熹这个女孩没什么歪心思,又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很好。
“好。”这一番折腾,作为“非亲属”的金云熹着实感受到了不少麻烦,不管是医院的抢救治疗流程,还是网络上张冠李戴的无端指责,根本上是源于她没有法定的、站在祁钧身边的资格。
她想作为他的伴侣,光明正大地守护在他身边。不论健康亦或疾病,不论快乐亦或悲伤,不论顺境亦或困苦,坚定不移地守着他。
金云熹答应,既是因为秦沁,更是因为自己。
事情比她想象得要顺利。
穿防护服,带口罩,消毒……
金云熹被套得完全看不出是她。
那么,祁钧靠什么认出我呢?
“又又?又又?是我,cici。”金云熹不断重复,希望他能有所回应。
祁钧眼球不自觉地左右游动。
“又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眼睛慢慢不动了。他这是睡着了吗?
探视时间很短,金云熹得多说点能刺激他醒来的事情。
“又又,你不是说想我嫁给你吗?”金云熹看着他由于无法进食更加消瘦的脸庞,“我答应你了。”
“或者说,是这样:祁又又,请跟我结婚吧!你醒过来……跟我结婚好不好?”
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口罩缝里,想擦一把都够不到,金云熹别过头去想蹭掉它。
突然听见了一个微弱而模糊的声音:“不行。”
#珍珠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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