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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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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就好。”谢鹭系紧围巾,捡起靠石壁放着的粗长的树枝去拨灰生火。她在石洞里也搭了一个小火坑,用来晚上照明和取暖。何易晞又见火坑,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蹲下细看,还拿起垒坑的一块石头凑到鼻子前研究。

她拿起石头,谢鹭可就紧张了。拨火的树枝在谢鹭手中本能反应地立起,像长剑一样顿在何易晞面前。

她这么紧张,何易晞也被吓一跳,还好能凭着习武之人的默契当即醒悟,松手丢下了石块,找话缓解气氛。

“你就一直这样淌血吗?不能止住?不能包扎?”

“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谢鹭压下树枝,挑旺坑中火焰。“你是新鬼,到温汤街的第一天会看见我们死前的样子。不如到这里避一天两天,再看大家就和人没什么两样了。”说完,她转身去取劈好的木块添火,转回来就迎上何易晞化泪为兴奋的眼神。

“你要添柴吧,能不能让我来?”

嗯?这么快就接受了死去的事实……她情绪转变之快让谢鹭陡然生疑。谢鹭把木块树枝递给她,看她一块快丢进火里挑着火焰傻乐。谢鹭默默起身走开几步,坐到石洞那头用干草铺成的床铺旁边,捡起地上的劈刀和木片慢慢削刃。何易晞开心地把手上木柴丢尽,擡头才发现谢鹭已不在坑边,不仅远离自己,手上还拿着把刀。

何易晞迅速收敛脸上笑意,反省自己刚才哪里出了纰漏。她从小就贪玩,向来对新鲜玩意抱着发自内心的热忱好奇。平日里哪需要她屈尊降贵自己生火。何况郡主府里的火炉都是精致小巧,在她看来远没有谢鹭的野地火坑带劲。她压住心中对体验野外生活别样人生的向往,重新找回悲伤苦痛委屈挂在脸上,捂着肚子烤火,沉默地等待谢鹭先开口。

谁知谢鹭可是沉默小能手,在阴暗的角落里咵嗤咵嗤削木刀削了快半个时辰都没说一句话。天都要黑了,洞外白雾眼看着变淡,何易晞听得那边动静心里发虚,实在忍耐不住,站起身走到谢鹭面前,打破只有磨刀霍霍的寂静。

“你说你现在身上的血是因为我是新鬼,第一天来才看得见。那我看到的血是不是真的存在?我能摸一下吗?”

谢鹭愕然擡头,吃惊于何易晞提出的过分请求。这要是因为别的要摸她,她拒绝也就是了。偏偏被何易晞这么一说,她自己也极想知道,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点了头,何易晞可就不客气了。她弯腰下手,为发泄心虚报复般地一把摸在了人家胸膛上,还要揉一揉好似想蹭上那不存在的鲜血。

“当……”谢鹭手中劈刀落地,微张双唇,像遭到突然间的魂魄抽离。

何易晞反复翻看刚耍了流氓的手,惊讶喊道:“没有血!我能看到但摸不到!”她跌坐在地,抱头痛呼:“我真的死了!我是鬼……”

何易晞的鬼言鬼语冲淡了谢鹭被摸胸的不适。她皱起眉,并没伸手安慰,依然坐着问道:“你的腹痛好点吗?”

“还是痛,但能忍。”何易晞双手捂脸,从指缝里打眼一看,见谢鹭狐疑未消,只得决定动用杀器。她趁谢鹭弯腰捡刀,从腰带里摸出一颗深红色药丸。两腕相击,弹药进嘴。

“我第一天到这的时候,摸脖子上你看到的那块伤口还能摸到血。可能头几天是由生到死的残影,慢慢会好,就像活着的时候伤口会愈合。”谢鹭不喜欢和陌生人长篇大论地说话,何况眼前这人和杀死她的何易晞长得一模一样。她虽同情,却也不想与之亲近。之前贴身蒙眼带她来野外的别扭,到现在还没消。而且谢鹭思忖,这人是东莱人,这里又是东莱的阴间。她应该是比较了解如何当鬼,不需要自己多说。

谢鹭且想着,忽然耳中传来痛苦喘息。她刚擡头,就看见何易晞倒地蜷缩,痛苦不已。

“你怎么了?”谢鹭丢下刀,终于凑到何易晞身前,担忧问道:“你脸色很不好啊!”

何易晞脸色惨白,十指抠进腹部衣袍里,喘息间艰难说道:“呼……突然痛起来……咳咳……像死前那样痛!咳咳……呕……”

何易晞缩起的身子突然弹起,呕出一大口粘稠之物,喷溅在地。

月色火光,映出谢鹭满脸震惊,愕然失语。

这是血吗?这是血啊!

不是血没有这样的血腥之气,但如果是血,为何是银色的!

“你……你没事吧!血……怎么是白色的呢?!”

“白血黑骨……是服‘箭雨’的死状……”何易晞口中嘴角下巴全是银白血丝,诡异非常!她在喘息中苦笑:“没事……死都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回吗……来,用刀把我手臂割开,看看骨头是不是黑的……”

“别乱来!你现在和活着没什么区别……会痛,甚至会死的,但是不能死!鬼死了,会成为孤魂野鬼,永远困在这不不不得轮回!”谢鹭急得嘴都打磕巴了。她没顾得多想就伸手去摸何易晞的脉搏。好在何易晞入戏深却不糊涂,立马转身趴地压手在身下躲过了谢鹭情急下的关切。

“我没事……吐掉这口血,反而没那么痛了……就像你说的,大概是死前的残留。阎罗大老爷总不能让我鬼都没开始做就又死一次吧……”

说的也是……谢鹭从见到白血的惊骇中逐渐冷静下来,冷静了就能发现新的问题:我也喝过‘箭雨’,为什么我没有吐白血?大概……也许……肯定因为我是死于自刎,并不是死于毒酒,所以血还没来得及变白……

“有水吗……”

“啊……有!”谢鹭猛然回神,冲出石洞纵身跳下石台,去铜盆里取水。何易晞喘息立停,赶忙从腰带里摸出另一枚黑色药丸,送进口中咽下,轻声感叹:“演戏真不容易……”

再说裁缝带着满头疑惑端盆腌鱼去唐书家蹭柴火烧饭。唐书真的很忙,裁缝在厨房忙乎把饭都做好了她都没出书房的门。裁缝烧了一锅咸鱼,在厨房存的菜里捡了根大点的萝卜切成丝炒了。喊了句唐书吃饭,她把热腾腾的一荤一素端到前厅茶案上。等她盛了两碗米饭拿好筷子,发现唐书还没下楼。

“这个人……不知道一天瞎忙啥……”她解下围裙丢在案上,跑上楼到书房推门发现门从里面被拴住,于是拍门叫人:“唐书!吃饭!唐书唐书唐书吃饭吃饭吃饭……”

门开了,唐书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的墨渍出现在裁缝面前。

“苏星逢!吵死了!”

“你这个人从来都是拿好心当驴肝肺!我是叫你吃饭!”

唐书举手揉眼,掌侧也粘了点点墨汁,长呼一口气道:“好……吃饭。”反手掩上房门。

两人一起下楼。唐书扶梯下楼,身子都有点摇晃。裁缝好奇唐书的疲惫,追在她身旁问道:“你这两天又关在书房里忙什么呢?跟没睡觉似的。”

“写字。”唐书用两指按压眼窝晴明xue,声音确实困倦。

“你怎么老是练字练到这么累啊……又不顶吃又不顶喝的。你写字已经够好看了。”裁缝理解唐书的写字是练字。练到这样废寝忘食两个大黑眼圈,她实在不能理解。

没有再解释,唐书捧起碗,扒了一口饭。“煮了细米啊。”

“嗯嗯,容掌柜这次进的细米便宜,我买了点。萝卜是你的。我带了鱼来。”

鱼块赤酱红汁,香气扑鼻。萝卜丝清清爽爽,酸甜口味,点缀了小红椒段。

唐书先夹了一块鱼:“你烧的鱼……闻起来还不错。我尝一尝啊,看看好吃吗。”她咬了半块鱼肉进口,眉眼啾地皱成梅子,赶紧囫囵咽下,扒进一大口饭,嘟嘟囔囔道:“怎么这么咸啊!”

“昨晚用盐腌了,你当咸鱼吃。咸点下饭。”

“算是咸鱼也是咸鱼中的咸鱼了!盐不用钱吗?”

裁缝挑了块小的,和饭一起扒进嘴里,嘴里含糊道:“现在盐不贵,鱼贵肉贵,糖也贵。所以腌咸了划算。”

“太抠了……一块鱼可以下一碗饭。这是有谢姑娘在,我们还能领到补贴。要是没有这份补贴,你得抠成什么样啊?你都快有贾先生风范了。”

“没补贴我就不会买鱼买细米……哎呀妈呀,你说老谢我想起来了!”裁缝想起今天的未解之谜,急于与唐书分享:“我来的时候看见她和一个姑娘一起去后街空地了。”

“一个姑娘,你不认识?”唐书也奇怪,把准备夹进嘴的萝卜丝放落碗里。

“不认识!老谢蒙着她的眼睛,推着她走,好像是在劫持她!老谢手挡着她一半脸我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样。但我肯定不认识。”

“劫持?”听完裁缝的描述唐书更奇怪了,不得不自己想了想:“你不认识的人。隧道口有士兵把守,外人进不来。如果有生人进来,那只能是郡主安排的。难道要添新人?郡主不满足这里平淡的生活,要增加新角色,复杂剧本的故事情节。那为什么叶掌柜没跟我们说呢……”

“如果是郡主安排的,老谢为什么要劫持她呢?”

“劫持……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我亲眼……”裁缝刚要反驳。店外就传来叶掌柜的叫门声。

唐书笑道:“你看,叶掌柜肯定是来说这件事。”

“哼,你就知道。”

“如果我说对了,你就把鱼加水回回锅,太咸了……”

“行!”裁缝起身开门。听叶掌柜面授机宜完,她片刻回来,眨眼巴眼看看唐书,端起盛鱼的大碗往厨房走去:“是有点咸哦。我去回回锅。”

这边咸鱼细米淡萝卜。那边青叶捧清水,喂进吐血之新鬼嘴里。

“谢谢。”何易晞楚楚可怜地道谢,吃力地用袖子擦去嘴边白血,挣扎着要坐起。谢鹭亲眼所见她口吐白血这种人间不可见的惨状,再不能无动于衷,赶紧伸手扶住帮她起身。何易晞才坐稳,又晃悠倒地,吐出最后一口白血。她胃中发热,想是第二颗药丸发挥作用,再想吐白血都吐不出来了。

何易晞之所以能搞出这惨烈景象,得归功于她养的门客。当今有封地的大贵族蓄养门客是风气,多得是文人剑客栖身于豪门之下。何易晞的门客则多是另类人才。有能变火变烟扮演幽冥吓退谢鹭的,有能让她吞药就能口吐白血不伤身体的,有精通口技躲在屏风后学她说话敷衍老先生的……正可谓人才济济。

谢鹭再捧水喂她,然后用木片铲起火坑中的草木灰,盖住石地上那一滩恐怖的白色血迹。她看何易晞虽无力起身,但是脸上痛苦之色好多了。她稍微安心,叹息问道:“你为什么被定远侯处死?”

何易晞苦笑,眨眼间眸中又泛起泪光:“不知道你死了多久,知不知道今夕何年?我死之时,我们正和始山打仗。郡主阵前失误,放走了始山的公主。王上震怒,要问罪郡主,可能还要牵扯通敌大罪。定远侯为救女儿就逼我自尽,宣称郡主中敌人奸计愧对王上,自戕谢罪。”

“你说什么?!”听闻此言,谢鹭用八个鸡蛋和轮回的小鱼才养好一点的脸色刹那煞白。“瓮城郡主中计放走了始山的公主,就要以死谢罪?!”

谢鹭的惊愕是何易晞意料之中的。此事与她有关,她必定不能装作置身事外。“此罪可大可小。以王上雷霆之怒,很可能要往大了定罪。若郡主不自尽,整个定远侯府都要受牵连。”

“所以就拿你出来顶死吗……”

“我本来就是个替身。生为影子,死来当祸。他们养着我,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那瓮城郡主呢,就让你这样死?还用的是极痛苦的毒药……”谢鹭想起何易晞当日三番五次要留自己性命,要下杀手时的踌蹴历历在目。虽有劝降挑拨之嫌,但说她眼睁睁折磨死自己的亲近替身,谢鹭一时难以相信。

“郡主……”何易晞预先没有准备这道问题,只得临场发挥:“郡主早就被侯爷看护起来。我被秘密处死,她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也没用,侯爷决定的事,她改不了。”

“那她以后,顶死人之名……”

“反正她要么被送到她大哥封地,要么被送到她二姐封地去。隐姓埋名一辈子,安安乐乐的也挺好。”

“你这样替她而死,恨吗……”

何易晞含泪强笑,幽幽望向谢鹭:“这就是命。她有她的命,我有我的命,人有贵贱不同,不敢恨……”

谢鹭捏紧拳头,狠狠咬唇几乎见血,终究仰头长叹一声,站起弯腰把何易晞抱起搂在双臂中。

“嗯?”

何易晞只觉自己忽然腾空,接着就陷入柔软温热的怀抱中,还未等反应过来,又一屁股坐到干硬的草垫上。

谢鹭把她抱去床铺,靠石壁放下,然后在她身前,双膝下跪俯身在地,大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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