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2)
何易晞闭目,掩不住满眼愁苦:“我只能赌我爹对我的溺爱了……实在不行,要杀她就先杀我吧……”
同生共死的决心还没表完,门咿呀而开,两位亲兵在门外行礼:“侯爷要见郡主,请您过去。”
郭萱雅想同去,被亲兵挥手挡下。何易晞一人拖着绵软的双腿,跟着亲兵来到前厅,挪到厅头高椅前,跪下,行礼。
“爹……”
定远侯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注视病恹恹的小女儿。他脱了为了隐藏身份的便服,未除甲胄,看上去更加威不可言。得知何易晞昏迷后,他抛下公务,只带小队亲兵赶来瓮城,不曾想竟看到这样一个白囍送棺,怪事咄咄的瓮城。
荒唐!
独峰关的公务已让他烦愁不已,女儿也让他不省心。他的心情糟到了极点。他没想到素来胆大调皮的幺女竟敢将本已处死的始山侍卫私留,不知她究竟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当定远侯以为私留俘虏已经是何易晞大逆不道的极限,没想到瞬间就刷新了他想象的底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千军万马,尸山血海都不能让这位征战沙场三十年的男人动摇,却在听完女儿的陈情后,声音摇晃,指尖颤抖。
“我喜欢她,爹!我不能让她死!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嗯?!”定远侯皱眉,揪了把下巴上短密的胡须,又挠了挠头,起身踱步,仿佛陷入人生最大的迷惑中。何易晞忐忑得胃反酸水,终于忍不住偷看,见父亲停住脚步,向外喊人。
“钟无名!”
门外守候的心腹亲兵应是而入。
“把那个女子带过来。”
钟无名领命而去,少倾就把谢鹭带来,推搡在地。何易晞见她手足力气好似还没恢复,坐都坐不起来,极想去抱住她,可是看了眼父亲,又不敢动。
定远侯挥手让亲兵退下,接着走到谢鹭身旁,上下打量她。见她躺倒在地,长发遮面,闭目不动,不知是昏是醒。他渐渐松开眉头,眼神如刀,低声道:“始山想干什么?竟敢派妖女蛊惑我女儿……”
“妖女?蛊惑?”何易晞觉得自己听错了:“爹,您在说什么啊……”
“难道不是她勾引你让你神魂颠倒才说得出刚刚那些鬼话!你的病,说不定也是她……”
“爹!什么跟什么啊,要说勾引,那也是我勾引她!”何易晞见定远侯这样误会谢鹭,登时急了。
定远侯听罢,走回何易晞身前,伸右手指问道:“你再说一遍,谁勾引谁,你想好了再说。”
何易晞不用想,脱口大喊:“我勾引……”
啪!
裂声脆响,何易晞苍白的脸上红痕立现。这一巴掌,扇得何易晞忘了疼,忘了怕,一时间只有惊和懵。这是她第一次挨父亲耳光。以前再怎么调皮,最多也是被打屁股,父亲终是不曾真正生气,而这次……何易晞捂着脸,惊愕地看向定远侯,眼睛里瞬间被泪水盈满。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好了再说。”
疼,火辣辣的疼,翻涌着对父亲从她出生到现在打的第一个耳光的滔天害怕,何易晞不得不想,想好后再喊出唯一的答案:“我嘞!”
啪!
晕痛之下,何易晞双手撑地不让自己趴倒,双目紧闭咬着嘴里的血沫继续回答父亲的耳光:“我嘞!是我嘞!是我勾引她!”
定远侯气急窜上头顶,擡掌还要再打,忽然就有人笑声连连。
“哈哈哈……哈哈……”
何易晞顶着剧痛扭头,看见谢鹭不知何时已经席地坐起,正微仰着下巴哈哈脆笑。她头晕目眩,一时不明白谢鹭在笑什么。
定远侯也不明白。他手掌跨步,一把抓住谢鹭领口,把她揪起问道:“我教训女儿,你笑什么?”
谢鹭收声,嘴角依旧笑弯,眼中不惧不慌,直视定远侯,淡然道:“我看到了好戏,君侯还不让我笑吗?”
什么……好戏……何易晞如晴天霹雳,怔然望向谢鹭:“谢姐姐……”
“你在看戏?”定远侯回望何易晞,见她瘫坐在地失魂落魄,又扭头恨然盯住谢鹭,沉声道:“始山人,好赌好酒,没想到还会用这样下三滥的阴谋。”一向大力支持和始山结盟一致对抗岐尧国的定远侯居然对始山人是如此评价。这评价倒也片面,姜珩羽不好酒,谢鹭不好赌。
“钟无名!”定远侯再唤门外亲兵:“把她带出去,缢死!”
“爹!”
随着何易晞裂声大喊,谢鹭忽然奋袖出臂,格住定远侯抓衣揪领的手腕,朗声道:“东莱的定远侯,凭什么处死始山的子爵!这里不是战场!君侯刚刚不是说我们始山人好赌吗?君侯想杀我,敢不敢跟我赌一场?”谢鹭侧首,立这生死赌局不看对手,却看向他身后泪流满面的何易晞,冷笑道:“比剑如何,我输我死,您输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