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认命(2/2)
但为何,当我舍弃了一切想要去弥补自己曾犯下的错时,上天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我,我连赎罪的资格都没有。
直至那一刻我才深深领会到,什么叫“命由天定不由人”。】【终】113访客
夜半,更阑人静。
陶离渊的病房内已无他人,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在里头安然熟睡着。
自从她醒来恢复了精神和自理能力以后,她的家人便很少再在医院留夜陪护,即便他们想,也会被陶离渊没好气地赶离。
家人白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和学习,她着实不想他们太累。
但陶离渊并不知道,也正正是因为这样,她无意中却给某个人制造了夜访陪伴的机会。
也许数个夜阑,她都不曾发觉,她的病房里,时常有这么一个访客,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踏着蹑脚的步伐冒昧前来探望。
在进入病房后,他便自然而然走到她的床边,在椅子坐下,随后习惯性地注视着她那酣然熟睡的面容许久许久。
因为考虑到现在如若不多看一会,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深叹了一口气,随之伸手抽走了她那睡着了却仍紧攥在手里的手机,想替她安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提手的一刻却发现手机没有如常自动唤醒屏幕,他便随手按了一下开机键,想检查手机是否有故障,发现原来是没电了,于是起身插上了充电线,给手机充电。
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再次凝向她时,又会不自觉在心里嘀咕起这个冒失鬼,总是不用到手机彻底断电关机,都不愿给手机充电,慨叹她何时才能改掉这个令人担忧的坏习惯。
这令他不免担心,以后自己不能再在她的身边为她打点一切,不知她是否会感到不习惯。
可转念一想她早已忘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又怎么会不习惯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在心里自嘲苦笑一声。
现在到底是谁在害怕会不习惯啊。
过去数个悄然探访的夜晚,他都只是这样静静地陪伴在她的身旁,偷偷轻握起她的手,累了就枕在床沿与她共触一张被褥,共筑一个美梦。
他时常这样一呆就是一个晚上,却又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当她早上醒来时,他已然消失不见,仿若缠人的鬼魅,明明来过,又似从未出现。
直至这天清晨,这个神出鬼没的访客,似是有意让对方知道他的存在,并未像往常一样,如一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在黎明前迫着悄然离开。
而是肆意地紧握着她的手,伏案于她的床边,睡到了地老天荒。
早上八点半,陶离渊如约被她调好的手机闹钟所唤醒。
睡眼朦胧中,她想转手去取手机关掉那烦人的闹钟,可下一瞬,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竟被什么带着温度的东西紧握牵制着。
下一秒当她擡眼看清了伏在床边的人时,就更是错愕不已。
陶离渊见状,便一手抽掉了自己的手。
瞬间气急败坏嗔骂出声:“章延舜,你怎么又……你一晚上都在这吗?”
因为手心霎时抽空的动静过于强烈,不禁让还在睡梦中的他顿然惊醒。
他猛地坐了起身,揉着惺忪睡眼。
反应过来后不慌不忙回应:“嗯,我来看看你。”
“我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你还想做什么?”陶离渊眉头紧蹙,一脸戒备地紧盯着他诘问。
“你别紧张,我只是……”
须臾,还未待章延舜说完,鉴于一旁的闹钟仍在嗡嗡作响实在恼人,于是陶离渊便不耐烦地扬身,从柜子上取过手机,划过屏幕关掉了闹钟。
在关掉闹钟后,她自然顺手用指纹解锁,却没有成功,而是弹出了输入密码解锁的页面,提示“重启设备后需要输入密码”。
陶离渊讶异过后,回想起自己昨晚将手机搁在枕边播放音乐,是听着歌睡着的,大概是一直播放到没电自动关机了。
直至手机因闹钟又自动开了机,但因为重启过所以需要重新输入密码。
在确定章延舜没有动过她的手机后,陶离渊便没有多想,娴熟而快速地输入了六位数的密码成功解锁。
“你走吧,就不送了,希望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一系列的操作过后,陶离渊似乎也忘了自己刚才对章延舜的气恼,在这个输入密码的过程中还分神冷瞟了他一眼并下了逐客令。
但即便如此,她手中输入密码的动作依然没有停顿或手误,就像是早已重复过千万遍固化了的肌肉记忆,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而章延舜无疑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不是,离渊,你……”他睖睁地盯着她看。
因心中一时的惊诧,使得他此时说话都有些迟疑微顿。
虽则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解锁动作,却让他心头一凛,总觉得哪哪似乎有着不对劲。
那一瞬,陶离渊仍旧眉眼微垂,听闻章延舜那惊诧到极点的语调,她握着手机的手也不自觉顿了顿,很快就明白了对方那突如的错愕反应是因为什么。
旋即,他二话不说夺过了她的手机,熄屏后再次打开,也试着输入他所知道的,她的手机解锁密码。
当他自己也解锁成功后,章延舜顿时恍然大悟,不只明白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还解开了某些一直萦绕于心的难解疑惑。
此后他便转手将手机搁于陶离渊的面前展示给她看,一切仿佛在那一刻统统不言而喻。
“你不是说你失忆了吗?为什么会记得手机解锁密码是多少?”章延舜凌厉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脸上,侃然正色诘问。
其实陶离渊记得自己的手机解锁密码并不是最关键最要命的,因为只这一点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
而最要命的是,偏偏她的手机解锁密码——是他的生日。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这五年间,一直保有的一个小习惯,设置对方的生日为自己手机的解锁密码。
那一刻,陶离渊能清楚感受到,他那凌厉的目光里隐隐夹杂着一份近乎偏执的沉湎,滚烫且热烈,仿佛能直直穿透她的心,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是诗妤告诉我的,醒来后我问过她,幸好她知道,不然又要拿去外面修了。”须臾,陶离渊终擡眸看向他,平复淡然解释。
只见她情绪毫无起伏波澜,对此似乎完全不以为意,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
听了对方的解释,章延舜不由挑了挑眉,故作恍然大悟。
“嗯,是啊。”她默默应声,再没有吐露更多。
过去她和陈诗妤关系亲密,她若告诉过她密码似乎也不足为奇。
基于陶离渊的解释合乎情理,他竟找不到任何理由质疑推问下去。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难以彻底打消心中那死灰复燃的念想。
那一刻,章延舜彻底沉湎的目光凝神落在她的脸上,再难移开视线。
而陶离渊也丝毫没有回避,仍旧用淡漠无波的神情静谧回望着他。
至此,两人四目相对,锐利逼压的目光直穿眼底,仿佛都想从对方的眼眸深处窥探出一二。
两人间的氛围表面上一片静谧谐和,实则内心早已暗潮涌动,犹如狂风暴雨疯狂袭来。
空气中处处弥漫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仿佛彼此都想将眼前这个非要和自己对着干,不知好歹的家伙痛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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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章延舜如期收到一个刘彧辉从A国樊歌市给他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面是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是两天前章延舜电话联系刘彧辉,特意让他到自己家中,然后在书房的保险箱里取出来的。
最后刘彧辉按照他的嘱咐,将东西打包好,空运加急寄出,最终顺利到达了他的手中。
这件重要的东西是一张内存卡,里面存储着一段视频,而视频清楚记录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力图掩埋的一个真相。
其实在第一次取得这张内存卡之时,正常来说他应该要将它立即破坏销毁掉的。
因为留着它对他其实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当时却是鬼使神差将它保留了下来,总觉得这东西哪天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今天它真的派上用场了,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真是讽刺又可笑!
在过去这五年间,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将它拿出来了,因为那时候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经稳稳拿捏在手,又怎会舍得做今天这样的傻事。
但此时此刻,事到如今,章延舜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更不得不这么做。
他很清楚知道这么做,自己将会面临什么,说白了其实那无异于自焚,他将会失去一切,在别人看来那是愚昧至极的行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同样也会失去一切,不仅如此,自己这五年来的所有努力和付出都将成枉然。
因此,他深深意识到自己不能做缩头乌龟,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将会失去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这于他而言,跟失去一切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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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天下午,章延舜再次来到卿洲市观澜区分局大门外,停留了片刻后终迈着沉重的大步进入。
不久后,当他在接警前台处等来刑警队长吴警官的一刻,即从容笃定朝对方凿凿开口:“吴警官,我今天是来自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