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下）（2/2）
但这些声音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愈加频发出现在她的脑中。尤其是靠近文森特时，经常会同时出现好几种声音在絮叨。
她去过医院，看过心理医生，甚至开始吃药，但医生告诉她只是精神疲劳，药物则让她昏昏沉沉，整日无法集中精力。但是自己的身体却很清醒，“清醒”得有些过头。她的意识仍模糊时，依旧能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笔写得飞快，脸上的嘴角翘得极高。她想说“到底怎么回事”，说出口的却是“马上为您端上”。
她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她就像被困在自己的体内，眼睁睁看着□□自己行动，吃饭，睡觉，与人交际，而脑袋里的那些声音永不停歇，时时刻刻在说话。
直到某日，她终于清醒过来，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文森特的旁边，而文森特戴着奇怪的头盔昏了过去。她赶紧摇醒文森特向他求救，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唤醒他。
一个人的手攀上了她的背后，她吓得回过头，却看到一个脸上挂着诡异笑容的陌生人把手指举到嘴前，对她比了个嘘。他没有说话，但一个陌生的声音盖住了脑海中所有嘈杂的声音，冲进了她的大脑深处。
「他睡得正香呢。」
安妮惊恐得瞪大双眼，一把推开那个人，然后回头更加用力摇晃文森特。
救命，救救我，文森特！
“文森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这不是她要说的话！！
“醒醒，文森特！文森特？！”
不，不要，她不要再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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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带着江宇从天空降落，着陆在一栋公寓内的空地。或许是动静有点大，公寓几间原本熄灭的窗口纷纷亮起。
江宇从盔甲上下来，拦住准备跟过来的托尼。
“你这样进去，所有居民都要冲出来跟你合影。”
“这样呢？”盔甲解体，托尼从里面走出来，摆了摆手上没卸下的机械手套，“我要戴着上去。能不能告诉我你手机里的女孩怎么会尖叫？”
“我不知道，她可能遇到危险了。”
说完，江宇跑进公寓，冲上楼梯。托尼的声音紧随身后，“你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报警吧？”
他头也不回冲到二楼，“你会报警吗？”
“……好问题。”
在得到托尼的回答时，江宇刚跑到二楼走廊搜寻。他在正确的房间号门前停下，门缝底显示屋里熄着灯。
江宇擡手捶门，“安妮，你在里面吗？是我，文森特！”
捶了几下门后毫无反应，反倒是江宇身后的几扇门陆续打开。托尼拍拍他的肩，朝旁边摆头。
他站到一边，眼看托尼举起机械手套，掌心对准房门把手。伴随疑似蓄力的声音响起，一个光团飞快射出掌心，击破把手。
托尼转身冲探头的居民挥了挥另一只手，“上门维修，没什么好看的。”
江宇则没那么耐心，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们俩一同走进去。屋里一片漆黑，仅可见几件家具，还有一台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电视的光芒映照在背对着他们的沙发上的人身上。
“安妮？”江宇擡腿就要过去查看那人，托尼却拦住了他。
“等等！”托尼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沙发上的人身上。他盯着电视屏幕，就像是上面在播放什么大新闻。
江宇这才肯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新闻。一个由纽约飞往中国的航班遭遇空难，乘客全员罹难。播放出的航班号莫名熟悉，而新闻的日期才是让人疑惑的地方——正好是明天。
“江宇……”他听到身旁托尼颤抖的声音，“那是你的航班……”
江宇再次确认一边航班号，和他前几日买到的机票上面的航班号如出一辙。他下意识扭头看托尼，后者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该怎么跟托尼解释，航班的确出了事。
在过去，他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但飞机突然坠毁，临死前他还在想是不是命运的捉弄。他再次醒来后成为了弗兰基，那又是前话了。
但现在电视会播放未来的新闻，这是另一回事。
“托尼，这很复杂——”
“那不是恶作剧新闻，对吧。”托尼脸颊微微抽动，“你看上去不怎么惊讶。如果你没留下的话，那可是你本人的死讯。”
“我……”江宇一时语塞，“我可以解释——”
“没错，你还欠我十来个解释——”
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爆破声。二人同时扭头，只见走廊上的灯光变得昏暗，很快爆破声再次响起，接连不断，直至走廊完全陷入黑暗。
黑暗中的托尼接着说：“——但现在，有人迫不及待想先给我们一个惊吓。”
江宇想起此行目的，急忙转过头去。电视屏幕现在成了唯一光源，而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江宇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未来的死亡报道，爆掉的灯泡，还有一对‘幽会’的倒霉蛋。”托尼发出一声嗤笑，“我们在恐怖片现场。”
“你一点也不紧张吗？”江宇一脸诧异地问他。
“待会有人从电视里爬出来我都不会奇怪。”
托尼话音刚落，沙发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那人慢悠悠转过身，借助电视的亮光，江宇认出了白天刚见过面的安妮。
江宇皱眉问道：“安妮，你没事？”
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安妮绕过沙发朝他们走来。江宇同时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托尼对她举起机械手套。
“她不对劲。”托尼斩钉截铁，下一句话是对安妮的警告，“女士，再动一下我就要开火了。”
安妮闻声停下。昏暗的环境看不清她的脸，但江宇能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
电视不知何时停止没了声。过了几秒，安妮嘶哑的嗓音打破了安静：“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江宇。”
她的话应证了江宇从进门以来便产生的猜测。
“你不是安妮。”江宇冷静陈述，“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会在乎梦境的造物么？”“安妮”歪了歪头，“他们都是假的，你再清楚不过。”
“她什么意思？”托尼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江宇没有理会他，继续质问对方：“伊维尔？不，伊维尔可不会舍弃他的那副皮囊——你是谁？”
“安妮”咯咯笑起来，“‘伊维尔’？多么可笑的名字。给自己取名以变成独立的个体——是那个叛徒能做出来的事。”
她突然擡腿靠近。江宇身旁再次响起蓄力的声音，但这次却戛然而止。他急忙扭头，只看到托尼保持着举起手臂的姿势，一团能量球在他掌心中发光，却迟迟没有爆发。托尼脸上的神情凝固在了惊愕的瞬间，整个人像是完全被人定住了。
“托尼？！”江宇摇晃了一下他，但他依旧一动不动。江宇捧起他的脸，“托尼你能听到我吗？托尼——！”
无论他怎么呼唤，托尼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一种无言的恐惧在江宇内心蔓延。他抓住托尼的肩膀想要带他离开，另一人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举动。
“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他又不是真实的。”
“闭嘴！！！”江宇扭头冲她怒吼，“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敢动他你就死定了！”
“呵呵呵……”“安妮”垂着脑袋，肩膀因笑声耸动。她扬起头颅，笑声愈加癫狂，“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贪婪沉溺于往事之人——你可真让人着迷。”“安妮”停下狂笑，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发出幽幽金光，“如此耀眼的灵魂，和我们完全不同。‘界外魔’居然肯把你放逐到‘虚空’中。”
“‘界外魔’，‘虚空’……”江宇跟着重复，脑袋一片混乱，“你到底是谁？”
“我们是‘混沌’，我们是被‘虚空’囚禁的灵魂，我们即为一体！”不同的声音从“安妮”嘴里同时吼出，而她的脸上也交替出现无数副面孔的虚影。
“你的灵魂能穿越时空，我们要你的力量逃离‘虚空’！”
看到这一幕，江宇内心毫无波澜。他见过更吓人的。“如果你们想要我，为什么一开始不动手？”
“我们对你没兴趣，你的梦境就和你的灵魂一样混乱。直到叛徒开始关注起了你，我们才打算研究你。”
“你的秘密——‘界外魔’的力量，如此强大的力量，居然藏在你自己构建的梦境中，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我们要吃了你，连同你的梦境一起吃掉！！！”
随着它们的吼叫，室内的一切开始裂成碎片，一点点坍塌，显露出无垠的虚无。
寒意攀上脊背，江宇连忙看向托尼。托尼仍一动不动，不知何时出现的裂痕从他的额头开始向下蔓延。
江宇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在变低。
“托尼，醒醒！”江宇焦急呼唤他，“托尼我需要你……”
鼻间的古龙水味也愈来愈淡，身旁托尼的手臂发出破裂的声音。
江宇低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棕褐色眼睛。那双眼宛若蕴含星辰，无论看多少次都让江宇为之心动，但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光芒，仅仅倒映出江宇狼狈不堪的模样。
“求你别走……”泪水决堤，江宇闭上眼吻住托尼的嘴唇，却只能品尝到咸涩的味道，再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托尼……”他靠着托尼的额头闭上双眼，呢喃对方的名字。
他不愿放开托尼。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为什么非得让他再次经受失去爱人的折磨？
哪怕这一切真的只是梦境，他也不愿醒来——
但或许真的该苏醒了。
江宇再次睁开眼睛时，内心充满了决绝。
裂痕几乎遍布了眼前这副脸庞，他抚摸托尼已无温度的脸，轻声低喃。
“我发誓我一定会去找你，拜托你再等等……”
当指腹擦过裂痕时，只听到清脆的破裂声，托尼整个人在他眼前化作碎片，消散在虚无中。
江宇一人愣在原地，呆滞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心脏仿佛被生生挖掉一块。